如今的大商號都興辦錢莊。無他,坐收利錢的活計比做買賣更容易來錢。總不過顧幾個會算賬的師爺和會收賬的打手,無需額外的手藝,也無需承天災的風險。
仁濟堂雖然也辦了錢莊,但開設的首要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為仁濟堂遍布各地的分號通兌,以加強總堂把控,避免錢款因管理不善而折損的風險。此舉,是讓仁濟堂蓬擴張的不二法門,避免了它像別的商號那樣,一旦做大,便出現了山頭林立相互耗的局面。
至于借款放貸之類的,對于仁濟堂的錢莊而言,并非主要營生。之所以也做,是因為這錢莊里也有一票人要養,加上錢莊運作也有各路損耗,總要有地方填回去。故而仁濟堂就算放貸,也總是十分謹慎,只把錢借給信譽良好的人。以至于多年來,錢莊的進項只夠維持些日常開銷,沒有掙下大錢。
如今王要用錢莊里的錢,那就是要家底了。
王皺了皺眉,道:“師父,有些話,弟子不吐不快。”
“什麼話?”文謙道。
“姜師叔這些年來,在京師分號中苦苦支撐,遭遇多刁難,師父是知道的。”王道,“師父,這京師分號真的還要開下去麼?這個問題,師父和師伯已經討論多次,最后皆被姜師叔擋了回來了。可如今鋪子已遭焚毀,不如和師叔重新討論此事。京師分號不如就此作罷。師叔也不必在此這諸多委屈,回總堂去,大有讓他施展抱負的機會。至于皇城司那邊,也大可不必再借著仁濟堂的招牌,我來想辦法再買個商號,將那群人塞進去也是一樣的。”
他說起京城和皇城司的時候,神和語氣皆是厭惡。這神,乃極其見。
文謙苦笑。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嘆口氣,“可你也要懂得你師叔的心。這些年,我確實與你師伯提過多次,但越是提,才越是明白你師叔的心意。京師分號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如他的孩子一般。若將京師分號棄了,于他如同割,比起讓他現在的委屈,只怕那更是難。”
王卻搖搖頭:“師父也要明白,這是師叔的執念。他只是多年來習慣了,無法從中。師叔才華橫溢,可京師這等是非之地,全無他施展的地方。越是如此,只會他越是挫。他看不明白,莫非師父也看不明白麼?”
他的話語有些許激,可沒等到文謙的回答,卻聽晚云道:“師兄所言差矣。”
王頓了頓,訝然看。
只見認真道:“京師分號一旦關停,便再無回頭之路。如師父所言,師叔多年來的心便了泡影,乃至一生的憾。師兄既然知道姜師叔的執念,莫非想讓師叔下半輩子活在憾中麼?”
王道:“我自然不愿意。可師叔會在總堂擔起大任,有了就之后,他自會將心結放下。”
“看不明白的其實是師兄。”晚云搖頭,“師叔平日里雖抱怨,但并非自怨自艾,也并非哀嘆自己的才華無施展,而是擔心京師分號折在自己的手中。師兄并不知道,那日大火后人群散盡,姜師叔看到鋪子在大火中化為灰燼,一個人站在廢墟里,哭得多傷心。我每每想起,只覺得心如刀絞。可如今想來,他那一哭,只是為了被焚毀的鋪子麼?他也是為了他自己。”
王一時默然。
晚云繼續道:“我對師叔的心疼,不輸師兄一分一毫。我等若是盼著師叔好,便想方設法全他。故而我以為,這京師分號既然是姜師叔一手做起來的,那麼即便要撤,做主的也不是我等,而是姜師叔。而姜師叔決定不撤,我便會奉陪到底!”
說罷,不是王,連文謙也驚訝地看著晚云。
“怪不得吾道幾年前就吵著讓我把晚云給他,”文謙意味深長地對王說,“原來他早就看出來,晚云才是他最可期的同伙。”
王亦苦笑。
“師父到底站哪邊?”晚云不滿道,“怎又幫著師兄說起我來。”
“我站哪邊你還看不出來麼?好歹不分。”文謙說罷,看向王,“此事,就按晚云說的去做。我等都心疼你師叔,可決斷不在我等。當下你師叔已經為了和市之事急得幾日也不曾睡好覺,你們二人當盡力幫他,要錢要,用我印信調撥便是。”
王和晚云都應下。
采買之事,王和晚云沒有分歧,在文謙離開之后,便開始商議起來。
王替文謙管理事務多年,確實只有他知道如何在短時間調集藥材,而他當下行不便,也也確實需要晚云的幫助。
距離和市的時間只剩下一個半月,須得在短短的日子里找到貨商,談攏價錢定下何時多貨,還要算好藥材運京師的途中會遇到什麼困難,提前打點好各路關系……所有關節算下來,日子張得像打仗一般,讓晚云到幾乎并不可能。
“這些藥材出自各地,聯絡那些藥商就要費上許多時日。”王道,“除非挪用皇城司的信道。但此事要經過二殿下同意,我稍后修書一封,差人送到楚王府去。”
晚云看看天,想了想,道:“如今坊門也關了,送信也得明早。既然如此,師兄把信寫好于我,我一早親自去。二殿下古怪,若一封信就手問他要東西,他興許覺得不尊重,指不定又鬧出什麼幺蛾子來。此事我們半點也耽誤不得,我親自去讓二殿下當場應下才最省事。”
王雖然不愿意晚云跟裴安打道,但晚云說的沒錯,這確實是最佳辦法。
“二殿下行事,一向是無利不起早。”他叮囑道,“他興許不會輕易應下,而會提出讓你做別的事。若是如此,你就不必趕那個時間,也不可當場答應,務必回來與我商議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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