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深看著的笑靨,微微一怔,暗道確實有幾分常仲遠的影子。
想起當年那風姿翩然的白謀士,朱深心頭浮起些慨,溫聲道:“九殿下喚在下阿公,娘子若不嫌棄,私下也可隨九殿下一道稱呼。”
晚云怔了怔。他這麼說,意思十分明白,裴淵定然已經和朱深提過他們二人的事了。
臉上浮起一陣紅,晚云有些不好意思,卻仍然喚了一聲“阿公”。
朱深的臉上出笑意,眼看著宮門到了,對晚云道:“稍后到了殿上,娘子若遇不順,切莫驚惶。只要對圣上恭敬,他不會為難。”
晚云忙連聲道謝。
走進宮室之中,朱深先尋來一位老宮人,吩咐了一番。老宮人應下,隨即將在晚云引到偏殿里,而后,送來一宮裝。
那是一套月牙白的襦,配了件半臂。據宮人說,這宮中時常有貴胄大臣的眷來面圣,有時還有宴飲,難免會出現有人裳臟損之類的意外,這裳,就是宮中備著以防不時之需的。
待晚云換好出來,朱深看了看,出滿意之。
“還有一條,娘子須謹記。”朱深低了聲音,說,“五殿下昨夜去了,圣上如今正是神傷的時候。在下曾聽聞五殿下與娘子有些過節,當下絕非提起他的時候。若非圣上提起,娘子須得盡力回避。”
晚云怔了怔,問:“五殿下去了是何意?”
“就是薨了。”
晚云神一變。
朱深卻不多言:“圣上已經等候多是,請娘子。”
*
此事,似一聲驚雷落在頭頂,將晚云嚇了一跳。
晚云跟著朱深走到殿外時,仍覺得緩不過神來。
朱深看了看,示意記住自己剛才說的話,而后,小步趨前,在皇帝面前行禮,恭敬道:“陛下,常娘子來了。”
晚云嗅到大殿里的龍涎香混雜著藥味,料圣違和,未幾,便聽一個聲音低沉而疲憊的聲音道:“讓進來。”
通常這個時候,朱深將人請進去就是了。可他還是忍不住給晚云多幾分照拂,親自領了了間,讓跪在榻前,道:“娘子給圣上請安。”
晚云不敢抬頭,依言伏拜:“民常晚云拜見陛下。”
余只見榻上的人了,緩緩坐直了子,他說:“你先下去。”
朱深稱是,而后看了晚云一眼,轉退下。
晚云只覺有一道目在自己腦袋上盤旋了一會,而后,皇帝開口:“你起來說話。”
謝了恩,站起來,依舊垂著眸,不敢與皇帝直視。
晚云對皇帝所有的猜測,都是從裴淵、裴安和姜師叔那里來的。
在他們的言語中,皇帝是冷酷無的父親,是與算計的帝王,簡而言之,并非什麼好人。
心撞著口,晚云努力讓自己穩住心緒。
只聽皇帝說:“本來,朕要你師兄一道來的。但皇城司那頭說你師兄尚在養傷,下不得床,只好讓你一人來見朕。”
晚云不知他話中的意思,只道:“稟陛下,師兄確實重傷在,不宜走。陛下若有疑問要問師兄,民可代為解答;若是有話要對師兄說,民亦可代為轉告。”
皇帝聽著這話,饒有興味:“你一個人來見朕,不怕麼?”
晚云老實答道:“民頭一回面圣,沒有不怕的道理,只是方才民的師叔姜吾道說,圣上雖是天子,卻待人寬仁,讓民不必害怕。民只是聽姜師叔的,覺得不必太害怕。”
“那你抬頭看看朕,看是否如你師叔所言。”
晚云定了定神,依言抬頭。可只看了一眼,趕低下頭。
“如何?”皇帝問。
咽了咽,他果然是個面子的老叟。
然而搜腸刮肚地倒騰些合他的溢之詞,竟一時毫無頭緒。于是,靈機一,道:“民曾聽別人說,論樣貌,眾多皇子之中,九殿下與陛下最像。如今看來,確實如此。不過圣上自有天子威儀,氣度比九殿下更加穩重,九殿下遠不可及。”
這話,可謂是晚云這輩子拍得最大馬屁,還說得真意切。
不過皇帝聽了之后,不置可否。
他笑一聲,道:“文謙教出來的徒弟,果然會說話。”
晚云暗自吁了一口氣,訕訕賠笑:“陛下過譽。”
皇帝指著下首里自己最近的案席,道:“你坐下吧。”
晚云謝恩,依言坐下。
皇帝遞了一盤棗子給,讓吃。
那棗子是鮮的,晚云平日也十分喜歡吃這種棗。不過再饞,晚云也知道自己在哪里。謹記著師叔和朱深的教導,乖乖坐著,沒有。
“朕的兒們,在朕面前大多拘束,也像你一般,朕給什麼都謝絕,仿佛怕朕害了他們似的。”皇帝道。
這話面上是皇帝在說自己的的那些個兒,其實卻是說給晚云聽的。
晚云自也明白,著頭皮對皇帝說:“如此,民恭敬不如從命。”說罷,手拿過一顆棗,斯文地吃了起來。
“九郎曾與朕說提起過你。”皇帝神平靜,“你與朕說說你的家事,例如你的父親,他是做什麼的?”
晚云一聽,先前的覺更強烈了。裴淵九九是將他們的關系告訴了皇帝。
幸而平日沒夸父親,如今要夸還不是信手拈來。
晚云并不遮掩,道:“稟陛下,民的父親姓常名仲遠,是方圓百里有名的教書先生。雖然我們村子小,但因著父親的名氣,在當地卻也十分有名。縣城通往我們鄉中的路是最通暢的。若是壞了,便有鄉民自愿修路,為的就是讓自家兒能到我們村子聽父親教書。”
說著話時眼神發亮,就跟落了星子似的。
皇帝看在眼里,道:“你以你父親為榮。”
“正是。”晚云想了想,神出幾分暗淡,“父親若能活到今日,必定能教出許多才能卓著的學生。只可惜我八歲時疫病流行,父母沒能熬過去,先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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