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裴淵提筆,另取紙張,將方子工工整整地寫了一遍,邊寫邊道:“你習的是柳。柳公的字清勁秀朗,結修長而富有韻律,你習字下功夫不夠,要多加練習,多寫多悟,才能會其中玄妙。”
慕潯認認真真地看,只見裴淵落筆篤定而從容,筆跡俊逸而有力,氣韻兼。
他不由地問:“殿下也習柳麼?我曾在姑姑那里看過殿下的字,卻不是這樣的。”
“初習字時曾練過。”裴淵答道,“等你練多了,有自己的見解后,亦可獨一格。”
慕潯忙應下。
裴淵寫完之后,擱了筆。
慕潯接過來,恭恭敬敬行禮:“殿下寫得真好,謝殿下賜墨寶。”
裴淵卻沒有因為他的討好而放過,淡淡地說,“抄五十。”
慕潯的臉白了一下,小聲問:“整張方子嗎?”
“嗯,抄六十。”
慕潯:“……”
兩兄弟趴在案上抄寫,只剩筆落在紙上的沙沙聲。
裴淵則閑坐著,眼睛只著晚云。
三炷香已經過去,在藥庫間跳上蹦下,收拾了一張有一張方子,包的藥材堆疊的等高。
直到忙完了,才終于有功夫搭理那坐在榻上無聊地翻著醫書的大佛。
晚云撣了撣上的灰,湊過來:“阿兄看得懂麼?”
“不是你讓我等著的?”裴淵道。
晚云笑了笑,這話聽上去著實乖得很。
對兄弟倆招招手,“走,陪殿下散步去。”
兄弟倆正要,卻被裴淵掃過來的眼神按下去了。
“怎麼了?”晚云問。
“沒什麼。”裴淵拉起往外走,“他們的字還未寫完,不必去。”
*
夜風緩緩吹著,衛士們已經各去歇息,關城中走的只有巡邏的隊伍。
見到裴淵,他們紛紛行禮。裴淵心甚好,和悅地應下,只帶著晚云往住走。
說起罰兄弟二人的事,晚云忍不住道:“阿兄說得不對。誰說我被罰時沒有怨言,我可早罵阿兄八百回了。”
“嗯?”裴淵道,“你罵了麼?”
“我在心里罵的。”晚云道,“你那時包我吃住,我總不敢得罪了食父母。”
裴淵有些詫異。
“我那時這般兇惡麼?”他說,“讓你連忌憚至此?”
“當然兇惡。”晚云瞪起眼睛,“我生怕何時惹你不高興,你就趕我走了。”
裴淵心想,怪不得他總覺得不如從前乖,原來到底是本畢了。
“當真委屈了你,小小年紀就活得心驚膽戰。”他角彎起,“我就當你沒罵過,此事一筆勾銷。”
晚云卻得寸進尺,拉著他的手:“不可一筆勾銷,阿兄知錯了,就要賠我。”
裴淵覺得好笑。
這人如今是收禮上癮了,居然開始勒索。
“只有我對你這般嚴厲麼?”裴淵問,“你師父師兄呢?”
“他們……”晚云張了張口,想了想,道,“也是嚴厲,但我不怕他們。”
“為何?”裴淵道。
“我也不知。”晚云道,“或許是因為他們生氣便罵,不像阿兄這樣,沉著臉不說話,嚇死人了。”
裴淵不以為然:“胡說,我待人一向和藹,定然是你會錯了意。”
二人說著話,一路走回了裴淵的院子里。
晚云陪他回屋,將用藥明細一一寫在紙上。
“明日辰時,我就要去瓜州。去了瓜州回來,再去堯村行那及笄禮。”晚云一邊寫著,一邊道,“阿兄的香、湯藥和藥膳方子我都備好了,稍后都給阿月,跟醫正也說過,他們按著上面寫的做就行,不難。”
裴淵有些無奈。
這邊事務繁忙,他一時走不開,陪著出發,只能過兩日再去堯村。晚云總拿他當病,就算離開一下也要代這個代那個。
他將那張紙放在一旁,拉在邊坐下,道:“誰跟你去?師門的人麼?”
“正是。”晚云道,“我師叔師兄,還有慕家兄弟,他們都去。是順道拜訪師叔的舊友,我與你說過。”
裴淵頷首,注視著:“我看那兄弟二人便想到你我初遇之時,你比慕言還小,如今都及笄了,我卻是頭一回陪你過生辰。”
晚云心頭一熱,忍不住雙手環上他的脖子,笑瞇瞇道:“日后的生辰,阿兄都要陪我過。”
燦爛的笑靨就在跟前,裴淵也不由得染上笑意,了的腦袋:“好。”
“阿兄的生辰,我也會陪著。”晚云又補充道。
裴淵道:“你知道我的生辰?”
“自然知道。八月十八,我都打探好了。”
裴淵莞爾,低頭在頰邊吻了吻。
晚云看著他,總覺得放心不下,稔地反捉住他的手,探了探脈。覺得無礙之后,又擔心他又染風寒,決定回醫帳去再幾顆藥丸,以備不時之需。
“阿兄三月初二務必要到,”走之前,叮囑道,“還有,我的字想好了麼?”
裴淵道:“早就想好了,你且放心去。”
也不知他會給自己取什麼。晚云眼睛含,只覺心中愈發期待。
離去時,晚云才走出房門,就忍不住回頭。裴淵站在門邊目送,屋里的燭出來,將他的影照的修長。那沉靜的雙眸像一潭湖水,俊而深沉,是喜歡的模樣。
——“……喜歡就要親……”
驀地,晚云想起慕言說的那句,臉上突然一熱。
親麼……盯著裴淵,似乎下定了什麼克服萬難的決心,目炯炯。
裴淵見走兩步又回頭看自己,臉上神莫測,正納悶,忽而見小跑過來。
吧唧一下。
踮起腳,親在了他的角上。
裴淵愣住。
晚云也愣住。
自己到底是定力不夠,方才子晃了晃,以至于親歪了。
不待裴淵說話,晚云忙道:“我……我真的走了。”說罷,紅著臉,逃也般跑開。
裴淵怔在原地,自己的臉,上面熱熱的,仿佛剛烤了火。
*
回到醫帳之后,晚云熬了一夜的藥。
二更天了,慕家兄弟終于把裴淵留下的功課抄完。慕潯猶豫著問:“姑姑,要拿給殿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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