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哥哥去哪里了?”顧元初抱著懷里的兔兒,與蘇細一齊坐在檐下抬頭月。
蘇細眼神和,語氣輕緩,“去打壞人了。”
“壞人?哪個壞人呀?”顧元初歪頭。
蘇細想了想,道:“狼子野心的壞人。”
“哦。”雖然顧元初不是很懂這是什麼意思,但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然后又問,“那哥哥什麼時候回來?”
蘇細道:“等將壞人打跑,自然就會回來了。”
“哦,那我跟嫂嫂一起等哥哥回來。”顧元初摟著兔兒眨眼。
蘇細手『』的小腦袋,突然聽到嘟囔一句,“可。”
“嗯?什麼?”蘇細下意識詢問。
顧元初搖頭,面頰卻稍稍燒紅。
蘇細想起某件事,看著顧元初窈窕漂亮的段和的容貌,想著雖然心智不全,但也是個人。也會像真正的人一樣喜歡上某個人,像正常人一樣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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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星辰,無垠之地布滿大大小小的行軍帳篷。
一穿鎧甲的男人盤坐于一頂小帳篷,手里拿著剛剛裁開的書信。
他邊的椅子上倒掛著一位年輕的俊小郎,正歪頭側過來瞧他手里的東西。
“顧韞章,這什麼東西啊?一個圓?連半個字也沒有?”藍隨章撇,“那蘇細怎麼就給你送這麼個東西過來?”
顧韞章的指腹輕輕挲信紙上的圓,角勾起,“平日里讓你多讀書,你就是不聽。”
藍隨章:……
“就這麼個破圓,你還能說出花來?”藍隨章從椅子上翻下,雙手叉腰,一臉憤憤。
顧韞章朝他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愿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藍隨章沉默了一會兒,沒文化的問,“什麼意思?”
“亭亭月的意思。”顧韞章甩了甩手中信紙,仔細放置。
藍隨章被這把文藝狗糧噎得夠嗆,他轉移話題道:“這大金久攻不下,你怎麼看?”
顧韞章的神『』瞬時正經嚴肅起來,“我研究了一下他們的行軍之策,覺得很是悉。”
“悉?”藍隨章奇怪歪頭。
“像一個人。”
“誰?”
顧韞章想了想,道:“一個可的人。”
藍隨章:……我信你個鬼。
顧韞章看到藍隨章那一臉的嫌棄,輕笑一聲,反問他道:“你怎麼看?”
“我?我覺得……”藍隨章一改平日里懟天懟地的風格,竟變得吞吞吐吐起來。
顧韞章端起案上的茶吃一口,道:“做事應當三思而后行,尤其是行軍打仗。若太急,丟的就不是簡簡單單的數字了,而是士兵們活生生的『』命。”
“我……”聽到此話,原本就猶豫的藍隨章更加猶豫。
顧韞章臉上表未變,繼續道:“行軍打仗,最忌諱猶豫不決。你日后要是獨當一面,被你下屬看到你這副優寡斷的模樣,會搖軍心。”
藍隨章:……
藍隨章氣得瞪眼,“你剛才讓我三思而后行,現在又說我優寡斷,你到底要說什麼?”
顧韞章抬眸看向藍隨章,輕輕嘆息一聲,“不驕不躁,方能事。行了,說說你的想法吧。”
藍隨章之前雖有想法,但被顧韞章那什麼三思而后行,不驕不躁給阻斷了。他沉默了一會兒,臉上難得擺出認真思考的樣子。
“我覺得……嗯,擒賊先擒王?”
藍隨章說完,帳篷陡然安靜下來。藍隨章有些張,他原本看著顧韞章的視線也往旁邊偏了偏。
顧韞章沒有說話。
藍隨章等了等,想著難道是自己這個主意不好?便絞盡腦的又再想些其它的,不防顧韞章突然道:“不錯,說得很好。”
藍隨章僵的放松下來,他看著面前的顧韞章,突然覺到一奇異的激和膨脹。
藍隨章自小便追隨在顧韞章后,他一直將他視作自己的目標。
這是第一次,顧韞章如此鄭重其事的承認他。并告訴他,他以后是要獨當一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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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時左右,是人睡得最的時候。
一道黑影從深而出,行大金營。
男人穿著夜行,腰間佩劍,他形如鬼魅,作輕敏如貓。一路過來,并未驚到旁的大金士兵。
顧韞章不悉地形,他不知道那大金皇帝住在哪個帳篷里。
是的,為了鼓舞軍心,大金皇帝是親自過來督戰的。按道理來說,像大金皇帝這種份自然會住在最豪華的中心帳篷。
不過實際『』作起來卻比較困難,因為大金人也不是傻子,不會特地把自己當靶子使,所以住在最大的中心帳篷里這種事只有傻子才會干。
雖然如此,但顧韞章還是決定去看一眼,興許能上一兩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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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韞章沒想到,還真被他上了一個傻子。
大金皇帝正坐在帳篷里喝酒吃,邊還坐著另外一個臉戴面的男人。看型年紀也才二十出頭,而聽聲音,顧韞章便已然知道他是誰了。
大金皇帝正在給他勸酒。
男人以自己戴著面為由,婉拒,然后起拱手道:“我去看一眼糧草庫。”
大金皇帝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糧草庫自有那些糧管,怎麼還得到你去瞧?”
“自古兵敗,大多皆是糧草不濟所致。”
大金皇帝吃多了酒,滿是胡須的臉上都是紅『』酒暈。他有些不耐,亦有些生氣,覺得男人沒有給他面子,不過想到如今大金能跟大明到現在,全靠這個男人,自然也就放他去了。
顧韞章側躲在帳篷門口,一等面男人出來,立刻手持劍挾持住了他。
男人并未反抗,只道:“你終于來了。”
顧韞章的劍抵在鄧惜歡脖頸上,他站在鄧惜歡后,語氣森嚴,“你沒死。”
鄧惜歡輕笑一聲,并不懼顧韞章,嗤笑道:“差不多已經死了。”語氣中浸滿了悲涼。
顧韞章沉靜了一會兒,手中劍突然一,“你還記得自己從小吃的是大明米,喝的大明水嗎?”
鄧惜歡被迫仰頭,不卑不,“我現在吃的是大金飯,大金水。”
“呵,”顧韞章冷笑一聲,笑意不達眼底,眼神之中皆是淡漠,“所以你就背信棄義,見利忘義。”
“我父親是被大明所殺,我這樣做有何錯?”鄧惜歡反問顧韞章。
顧韞章盯著鄧惜歡的側看了一會兒,語氣突然和緩下來,“我認識的鄧惜歡,是非分明,剛正純善,”頓了頓,他面『』一沉,又問,“我再問你一遍,你方才說的,是你的真心話嗎?”
這次到鄧惜歡沉默了。
顧韞章長嘆一聲,繼續道:“你的行軍之計我都差不多清楚了,你并未使出全部實力,而我大概能猜到你在謀劃什麼。”
顧韞章收了劍,轉走到鄧惜歡面前。
兩個男人齊高,一個形頎長勁瘦,一個拔英偉。
顧韞章直視他,道:“告訴我吧。”
鄧惜歡也盯著他看,他從未想過,從前最與他勢如水火的一個人,現如今卻是最明白他的。
鄧惜歡終于開口,“大金皇帝野心,他并不信任我。”
顧韞章角微笑,領鄧惜歡往更蔽,然后問,“你準備做什麼?”
鄧惜歡沉默了一會兒,“大金皇帝已無可救『藥』,我只能助新的大金皇帝登基,借此來和平兩國邦,只是這新的大金皇帝人選……”
“我有一個人推薦給你。”顧韞章接過鄧惜歡的話,“他心志堅定,秉『』良善,亦不失君王之風。”
鄧惜歡疑『』問,“誰?”
顧韞章道:“大金二皇子。”
鄧惜歡沉默了一會兒,表突然變得很難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之前就是他帶著我父親與大金的書信,將我鄧家一門斬殺殆盡。”說到如此滔天大仇,鄧惜歡的面『』亦冷下來,“你覺得我為什麼要選他?”
顧韞章臉上表未變,像是本就沒有看到鄧惜歡眸中的恨意,“人只有經歷過某些磨難,才能明白真正的大是大非,才能為真正能頂天立地的君子,不是嗎?”
“你覺得憑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就能讓我選這個二皇子?”鄧惜歡一臉譏誚。
顧韞章淡淡搖頭,“我只是相信你而已。”話罷,顧韞章不再多言,轉離開。
鄧惜歡掩在寬袖的手狠狠攥起,他霍然轉朝顧韞章的背影道:“元初,怎麼樣了?”
顧韞章頭也不回道:“若是關心,便自己回去看。”
自己回去看?他一介謀逆逃犯罪民,要怎麼回去看?
鄧惜歡素來寡言,能對著顧韞章問出這句話已然不易。他知道,他配不上。那麼純善,比天上的云,水里的魚,土里的花都干凈。
顧韞章走出幾步,突然轉看向鄧惜歡。
男人掩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臉上表。
顧韞章道:“圣人正為大金之事頭疼,若此事能辦好,你自然是第一等功。”
鄧惜歡道:“我不求功。”
“你自然沒有功,只能以功抵過,不過從頭開始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從頭開始?他還能從頭開始嗎?
鄧惜歡看著顧韞章消失在大金蜿蜒的帳篷小路間。
風很清,月很白。
或許他真的能從頭開始。
只要他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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