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掌柜做生意這麼多年，學會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永遠不要高估了人的良善。

別以為那些權貴老爺善名遠揚，就真以為他們是宰相肚里能撐船。

有時反而越是這種人，越是不容許底下的人出錯。

況且，這不是普通的點心，是戚員外點名了要的，指不定是他的母親喜歡吃，壽宴上了它還得了？

何掌柜問道：“壽宴還剩多日？”

賬房先生道：“三日。”

何掌柜的臉一沉：“怎麼不早說？”

早說的話，他就暫時忍一忍那對姐弟了！

賬房先生心道，這是年前就吩咐下去的事兒，后廚記著呢，到日子就會做，又不勞您費什麼心！

只是哪里料到您新掌柜第一天上任，便把供貨的姐弟倆給得罪了呢？

孫掌柜在這兒的這些年，手段不彩暫且不提，經營是妥妥當當的，錦記上下也管理得井井有條。

出了這等茬子，純粹是何掌柜的鍋。

何掌柜頭疼地問道：“還剩多咸蛋黃？”

賬房先生著頭皮說道：“一個也不剩了。”

何掌柜冷聲道：“不是才供了貨嗎？”

賬房先生無奈地說道：“供了一百個，早做完了！廚子們試吃了兩個，其余的昨天也全部賣了。今兒還有客人來問，怎麼蛋黃就沒了呢？”

何掌柜氣得一拳頭砸在了桌上！

……

蘇小小并不知自己的一個自認為并沒有任何鳥用的制裁措施，竟好巧不巧地摁住了錦記的嚨。

正在清點小背簍里的東西。

拍拍自己的腦門兒：“昨天從符大娘那兒拿回來的紅棗和銀耳，忘了給蘇玉娘送過去了！”

“爹！二狗！大虎二虎小虎！我出去一趟！”

堂屋里，唯一沒被點名的衛廷，臉有點兒臭。

老蘇家今日格外有些熱鬧，淺水村的鄭家人上門了，來的是蘇玉娘的相公鄭元博，與的大姑子鄭蘭秀。

蘇玉娘在娘家生孩子過年，村里多是傳了些閑話的，只因是老蘇家，鄉親們惦記曾經的恩，明面上沒講得太過分，可心里是怎麼想的，不得而知了。

老蘇家的門是開著的，蘇小小徑自走了進去。

堂屋空，一個人影也木有，倒是蘇玉娘的屋子里不斷有談話聲傳來。

“……玉娘啊，你孩子也生了，年也過完了，該回去了。”

蘇小小對這聲音有點兒印象，應當是來自蘇玉娘的大姑子鄭蘭秀。

“你一段日子不在家，可把興哥兒惦記壞了，是吧，興哥兒？”

“啊，是、是啊！玉娘，你快和我回去吧！”

“想讓我和你回去，你先讓那個賤人滾出去！”

賤人？

嗯？

似乎聽到了了不得的事。

蘇小小繼續豎起耳朵。

到手的八卦，不聽白不聽！

鄭蘭秀語重心長地開口道：“玉娘啊，你聽大姑子一句實話，興哥兒心里沒別人，當初是見可憐才收留了。誰曾想，竟是對興哥兒……興哥兒也是一時糊涂，事后后悔極了。興哥兒是想把人送走的，可肚子里又懷上了……家中二老不同意，這才暫時把人留下。”

“不過你放心，興哥兒對你才是真心的，你是興哥兒明正娶的妻子，誰也越不過去你的！將來等孩子生下來了，就記你名下，立馬把送走！”

蘇玉娘緒激地說道：“現在就讓走！還有，我不要的孩子！讓他們娘倆全部給我滾！”

這之后，鄭蘭秀又耐著子勸了幾句，蘇玉娘一個字兒也不聽，就一句話：讓那個人帶著肚子里的孽種滾出鄭家！

鄭蘭秀終于被急了，原形畢，尖酸刻薄地說道：“你自己生不出兒子，就不許別人生了？你是想斷了我們鄭家的香火嗎！親三年才懷上，我當你能生個什麼呢？還不是個——”

后面的話沒來得及說，蘇小小便聽見了一聲的慘。

下一秒，鄭蘭秀捂住額頭上的大包狼狽不堪地跑了出來。

“蘇玉娘！你就在娘家待著吧！我看你能待到什麼時候！興哥兒！我們走！”

鄭蘭秀抓著弟弟的手，一邊走一邊痛罵，“當初怎麼娶了這麼個不講理的潑婦進門！”

二人與蘇小小肩而過。

興哥兒耷拉著腦袋，一副窩囊廢的樣子，鄭蘭秀瞥了蘇小小一眼，在氣頭上，沒搭理任何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哎——蘭秀！”

方氏追了出來。

“不許追！”

蘇玉娘生氣地說。

“你呀！”方氏恨鐵不鋼瞪了兒一眼，一轉，見到了堂屋里的蘇小小。

方氏一怔，眼底閃過一慌，可著坐上牛車的鄭蘭秀，又顧不上蘇小小，邁著小碎步追了出去。

蘇小小進屋時，蘇玉娘正捂著臉抑痛哭。

聽到有人進來，蘇玉娘立馬深吸一口氣，放開手，做出一副不曾哭過的樣子。

抬眸看了一眼，見來的是蘇小小，震驚之余似乎又有些別的緒。

“你來做什麼？”抹掉眼淚，語氣冷漠地問。

蘇小小想了想，歪頭：“看你笑話？”

蘇玉娘狠狠瞪了蘇小小一眼。

蘇小小攤手：“我說我不是，你也不信吶。”

走上前，將一個小籃子遞到手上。

“干嘛？”蘇玉娘語氣如常，聲音卻依舊是哽咽的。

“干紅棗和干銀耳，補益氣，另外。”蘇小小瞥了一眼，“治療便，好幾日沒上茅廁了吧？”

蘇玉娘一噎。

產后容易便，是最常見的產后病之一，而銀耳富含大量膳食纖維，能促進腸道蠕。

“要是吃了銀耳還不行，就試試這種梅子。”蘇小小遞給一罐子甘梅。

這種梅子與前世吃過的西梅類似，功效口都差不多，堪稱人間噴機，但又并不是西梅，而是一種大周的特產。

唔……符大娘那兒的好東西真不！

蘇小小的指尖點了點罐子：“友提示，不要相信自己的任何一個屁。”

蘇玉娘：“……”

蘇小小擺擺手：“我走啦，還要去給春秀姐送。”

蘇玉娘看了看：“為什麼先給我送？”

蘇小小道：“你家近呀！我家住村尾，李家住村頭，你們老蘇家在中間，我不先順道給你送來，難不拎著一籃子干貨兜一圈再過來？不嫌累得慌！”

蘇玉娘道又：“你不是減嗎？”

蘇小小服了了，皮笑不笑地說道：“我稀罕你蘇玉娘，在我心里，你蘇玉娘比春秀姐重要，行了吧？”

蘇玉娘冷笑一聲道：“我以為你是不想還我銀子了。”

蘇小小的眼珠滴溜溜一轉：“呃……可以不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