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蛋！”

黃氏來老蘇家一個親戚的孩子，遞給他一張紅紙，“來，給小蘇家拿過去，就說，是我這個做舅母的送給他們的。他們不是要自己寫對聯嗎？萬一沒紙，可就寫不出來了，到時候別怪我這個做舅母的連張紙都給不起！”

你這是給不給得起一張紙的問題嗎？

你是真毒啊！

明知蘇胖丫本寫不出對聯兒，只是逞上威風，卻偏要給送一張紙過去？

這下，連說一句“我是想寫啊，可是我沒紙”的臺階都沒了。

鄉親們心里嘖嘖，面上卻不好說什麼，他們還等著討陳秀才的對聯兒呢！

“大妹子，聽我一句勸，算了。”方氏說。

黃氏笑道：“我真沒別的意思，寫不出來，拿去剪個窗花也是好的，不是嗎？”

話說到這份兒上，方氏不便再勸，只能由著鐵蛋將紅紙送去了小蘇家。

不料沒一會兒，十歲的鐵蛋抱著紅紙回來了：“胖丫說不要，自己有。”

方才說自己寫對聯兒，鄉親們就不信，這會兒又說有紅紙，鄉親們就更不信了。

黃氏道：“唉，算了算了，我畢竟是做舅母的，和個小丫頭置氣作甚？浩哥兒，你寫副對聯，給大丫送過去。”

送對聯是假，去看蘇胖丫的笑話是真，黃氏這回是要和蘇胖丫杠到底了！

一直沉默的蘇錦娘忽然開口了：“大丫不會寫字，可有相公的。”

黃氏譏諷道：“你說那個跟著李家學種地的？那就是個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他識字的。”蘇錦娘頓了頓，解釋道，“我見過他給大丫念信。”

黃氏不屑地說道：“誰知是不是瞎念？他真識字，還能去學種地？”

住老蘇家隔壁的周氏附和：“是啊，他有那本事，咋能給蘇胖丫做上門婿？”

這回的確鄉親們無法反駁。

盡管他們承認衛廷長得俊俏，但也僅限于容貌，他的能耐必定是比不上陳秀才的。

蘇錦娘蹙了蹙眉，默默去了自己屋。

-

小蘇家。

三小只去找蘇老爹，他們要拉臭臭。

蘇二狗把桶里的水倒水缸后繼續去村口打水。

蘇小小則叩響了衛廷的房門。

“進來。”衛廷說。

蘇小小笑容滿面地。

衛廷在床頭拭匕首。

匕首是蘇老爹把他綁回來時從他上搜刮來的，后面又還給他了。

蘇小小看著那閃著冷的刀刃，幾乎是本能地覺到一殺氣。

這匕首，很鋒利啊！

倆人從一開始就是你不信我、我也懷疑你的狀態，因此衛廷也懶得在面前裝無害。

衛廷繼續拭匕首：“你來做什麼？”

蘇小小道：“你放心，不是找你搗花生。”

今天過小年，放你休一天！

來到床邊，把左手的熱茶遞到衛廷面前：“不呀？”

見衛廷沒說話，又把右手的一盤子蛋黃端給他，“不呀？肩酸不酸？腰痛不痛？”

聽著這悉的臺詞，衛廷簡直沒問是不是又有事相求，而是一針見地說道：“怎麼？又想用完就扔？”

“你還學會總結經驗了……”

蘇小小悶聲嘀咕。

微微一笑，放下點心與熱茶，拍了拍他肩膀，哥倆兒好似的地道：“瞧你，說的什麼話嘛？”

衛廷淡道：“人話。”

蘇小小：“……”

蘇小小笑道：“不扔不扔！這次保證不扔！像你這麼俊俏的相公，我吃都沒吃到里，哪里舍得扔嘛！”

聽聽聽聽，這像是一個姑娘家說的話嗎？

衛廷被無恥又大膽骨的言辭噎得涼氣，咬牙道：“你腦子里天想的什麼七八糟的東西！”

蘇小小嚴肅道：“我不允許你這麼說自己！”

衛廷：“……”

蘇小小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找衛廷寫對聯。

蘇小小笑著道：“這不快過年了嘛，兩副對聯多喜慶！”

衛廷高冷道：“我現在不想寫，明天再寫。”

蘇小小忙道：“就今天就今天！”

衛廷問道：“為什麼非得今天？”

蘇小小眼珠子滴溜一轉：“因為……今天是小年？”

衛廷呵呵道：“我看你是和人打了賭吧？”

蘇小小眨眨眼：“呃……你知道啦？”

能不知道嗎？就蘇二狗那大嗓門兒，隔壁村也聽見了。

狠話已經讓蘇二狗放出去了，蘇小小如今是騎虎難下，若是弄不來一副對聯，會很沒面子的。

“你寫不寫？”

“不寫。”衛廷拒絕。

蘇小小危險地瞇了瞇眼：“當真不寫？”

衛廷淡淡道：“說不寫就不寫。”

蘇小小叉腰：“你很想看我出糗是吧？別忘了，你是我相公！我丟臉，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衛廷風輕云淡道：“我不在乎。”

蘇小小：“……”

蘇小小咬牙切齒之際，灶屋后門兒被人敲響了。

蘇小小以為是小吳氏過來了，氣呼呼地瞪了衛廷一眼，轉去開門。

哪知來的卻是蘇錦娘。

蘇錦娘穿著嶄新的碎花棉，白繡花夾襖，老實說，穿的不是那種正宗的，十分挑人。

底子稍稍差一點，便極有可能顯得又黑又土。

偏偏蘇錦娘的值扛住了。

十里八鄉一枝花，不是白的。

“來我家干嘛？”蘇小小淡淡地問。

可不認為自己與蘇錦娘私底下能有任何集，蘇錦娘突然上門，擺明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蘇錦娘往院子與堂屋的方向瞅了一眼：“你家里……就你一個人？”

“你找誰？”蘇小小邏輯清晰，不和多費口舌。

蘇錦娘的柳眉蹙了蹙，不知是不喜蘇小小的態度，還是另有別的緣故。

“給你。”蘇錦娘揭開籃子上的布，將一卷紅紙遞給了蘇小小。

蘇小小展開一瞧，竟然是一副對聯。

蘇小小古怪地看著：“蘇錦娘，你幾個意思？”

蘇錦娘道：“蘇大丫，我是來幫你的，你犯不著對我如此大的敵意！”

聲音有些大。

蘇小小挑眉：“你，蘇錦娘，幫我？”

小時候遭人排，蘇錦娘可從來沒拉著村里的小伙伴和一起玩呀，突然變得這麼好心了？

蘇錦娘正道：“你方才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頂撞你舅母，很快就會過來看你笑話了。這副對聯你拿著用，比不上陳秀才的，好歹也是我從鎮上買的，應付你舅母夠了！”

村花的舉真的很奇怪呀，上回罵，這次又來幫。

蘇錦娘接著道：“你去和你相公說一聲，讓他說是他寫的，應該能糊弄過去。”

蘇小小雙手抱懷：“蘇錦娘，莪舅母可是你未來婆婆，你不向著，反而過來幫我？”

蘇錦娘蹙眉道：“我的親事還沒定下，不一定會嫁進陳家。”

蘇小小挑眉：“哦，你家里也是這個意思嗎？”

“你心你自己吧！你舅母快過來了！要不要丟這個人，你自己看著辦！”

說罷，蘇錦娘也不管蘇小小想不想收下那副對聯，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似走得很快，實則一直留意著小蘇家的靜。

聽見蘇胖丫將后門合上，腦海里閃過那個男人的臉，心跳得撲通撲通的。

他……應該聽見了吧？

他知道自己過來幫忙了吧？

他，會激自己嗎？

蘇小小將對聯拿去了衛廷屋。

衛廷依然在匕首。

蘇小小道：“已經得放了，不用了！”

衛廷道：“我喜歡。”

蘇小小撇兒，把對聯往他面前的桌上一扔。

“什麼？”衛廷問。

蘇小小就道：“對聯，蘇錦娘給的！真奇怪，明明和我關系不好，上次還當著你的面揭我的短，今天卻跑來幫我！”

“你沒問為什麼。”老實講，衛廷沒多興趣。

蘇小小攤手：“問了啊！我說我舅母是你未來婆婆，你不該幫嗎？你猜怎麼說？說，未必會嫁給陳秀才！蘇錦娘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對了，還叮囑我，一定得和你對好口風，說對聯是你寫的！想得周到，我們一家三口不識字，也只有你這個外來婿可以撒這個謊。”

衛廷道：“剛寫的對聯，墨跡是的，就眼下這個天氣，半日都干不了。”

蘇小小一臉的若有所思：“你這麼說也對哦，那蘇錦娘給了也白給嘛！我還是會被穿的！我當多聰明呢，原來也不過如此！”

衛廷看著某個小胖丫頭：“就你這腦子，是怎麼做生意的？笨死得了！”

蘇小小唰的站起，炸道：“你說誰笨呢！反正你也不寫！我拿不出來也是被人嘲笑！穿又怎樣！無所謂了！”

嘭！

摔門出去了！

“拿來！”

衛廷沉聲說。

“喝水自己倒！吃的自己拿！”

“紙。”

“嗯？相公你說啥？”蘇小小一秒切換蘿莉音，推開一條門，將自己的小腦袋進來，眨眨地看著他。

這變臉的速度也是沒誰了。

衛廷角了，冷聲道：“寫不寫對聯了？”

“嘻嘻，相公最好了！”蘇小小笑著去堂屋取了紅紙過來。

筆墨是從前給項公子開藥方時就買過的，一直放在衛廷的屋。

“磨墨。”衛廷面無表地說。

“好嘞！”蘇小小微笑應下。

拿出硯臺與墨塊，一邊磨墨，一邊語重心長地說：“我覺得吧，蘇錦娘可能也不是故意想讓我被人穿，應該只是幫人心切，沒有考慮那麼多，我們還是得好好激，尤其相公你，千萬不要因為這件事，對印象不好。”

衛廷神復雜地睨了一眼，這丫頭，本心里什麼都明白的吧？

蘇小小果斷搖頭嚶嚶嚶：“人家什麼也不明白，人家只是一個無辜的小可憐呢！”

“……”

茶里茶氣的蘇小小被衛廷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