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衙門后堂。

此時這里已經匯聚了幾乎整個杭州的重要員，巡葉添祖，布政使崔羨鶴，知府裴宣，提刑按察使馮函……甚至是錦衛千戶沈卓和鎮守太監安離也都赫然在列。這些員自二品至五品，那都是杭州城里跺跺腳，地皮都要三的大人。

可今日，這些人聚在一，卻全都愁眉不展，甚至可以說這些大人們都生出了恐懼之心。手邊茶杯里泡著上好的龍井香茶，是今年新摘的明前，可這些人卻連都沒有過。

所有人都像是泥塑木胎一般不說不，這讓站在外面的一些仆役都到了極大的力，別說小聲談論什麼，就連氣都盡量放緩放輕，生怕驚擾了里面那些位的沉思。

在得知銀庫失竊之后，這些員就陸續趕到了巡衙門。既然葉巡是如今杭州城里位最高，權勢最大之人，那麼一切就都要聽從他的安排了，這也是某些員確保自安全的慣用手段。當然，在出了如此大案之后，只要沒有找回銀子，抓到犯人，他們這點小伎倆到底有幾分作用卻是誰也說不準的。

在剛才的商討中，大家已經有了一系列的共識——接下來無論杭州各衙門還有什麼公務，都得放下，而把所有人手都用到追查銀庫失竊案上來。還有，就是趕上奏朝廷請罪，畢竟這麼大事，誰都無法瞞，再加上還有錦衛的人看著，就更不必藏著掖著了。

從天黑前開始，杭州四門皆閉，不得有一人出，各衙門還必須派遣所有人手前往城中各，挨家挨戶地進行搜查，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將銀給找出來。

可其實在下這一系列決定之前，大家心中都有一個不能說的看法，只怕此時銀庫中的銀早已離開杭州了。他們甚至都不知道這些銀子是什麼時候被盜的，要不是今日那徐憲巡查時湊巧發現了，只怕這事還不知道要到幾時才會察覺呢。

而眼下這些員之所以一言不發，卻不是張或是擔心所致，而是因為還有一個亟待他們確認的問題需要大家給出建議——查此銀庫失竊案當以何人為主？

別看這只是個人選問題，卻關系到了方方面面的利害。這可不是個好差事，一旦找不到任何蛛馬跡，給不出一點代，查案之人的罪名可就不輕了。無論是巡還是知府，甚至是提刑司，都不希自己的人去辦這件要命的差事，因為這很可能還會影響到自己。當此關頭，誰敢犯下如此錯誤呢？所以當葉添祖問出此案可由誰主辦后，堂上就呈現出了眼下的寂靜局面。

在這麼多人中，或許只有兩個人是最輕松的，那就是鎮守太監安離和錦衛千戶沈卓了。前者來此，是因為銀庫中有部分銀子將來是要由他送進宮去的，而銀子既然不是在他手中丟的，自然與他無關。至于后者，不過是因為錦衛有監察地方之則，才被通知趕來。

兩人看著那些向來不怎麼把他們當回事的員們此時糾結忐忑的模樣，心中只覺暢然，要不是知道此時不該招惹這些火燒眉的員，他們都要笑出聲來了。

“不過就一個人選問題而已，這些為的也太謹慎了些。到時候，必然是誰的職最低，就讓誰最倒霉地接下這要命的差事了……”帶著看戲的心，安離的目從那些員的面上一一掃過，心就更愉悅了。

但突然，他的心里一，一個想法就從中冒了出來：“這起案子無頭可查，無論是誰接了都要完蛋，那不正好是個機會嗎？那些武昌來的錦衛……我正愁找不到法子整治他們呢，這不就是個大好機會嗎？而且這麼一來還為他們解決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他們欠我一份人，豈不是一舉兩得？”

安離越想越覺得此計可行。唐楓、楊震等人幾次三番與自己為敵，甚至拿了自己的兒子來要挾，讓他不得不讓步。這口氣他安公公直到如今都沒能吞下去呢，那就在今日把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拉進火坑吧！

“咳咳……”在一聲咳嗽將眾人的注意力引到自己上后，安離才笑瞇瞇地道：“既然各位大人一時都提不出個理想人選出來，那咱家就提一個吧。”

“哦，安公公還能提出適合的人選嗎？說來聽聽。”已然到不耐煩的葉巡聞言一喜，趕問道。

“在咱家看來，要查此大案，這人必須膽大心細，而且最好又與我們杭州地方的關系不是那麼的切，不知大家以為如何？”安離倒也有些急才，一會工夫已有了一番理由。

不說前面那幾個理由，只看最后一個，就眾人無可辯駁。畢竟其他人也認為這麼大一起盜銀案若說沒有相助，是怎麼都不可能的。誰又敢保證那個被選出之人就一定可靠呢？所以能讓一個與杭州地方關系不大的人來查案，自然是上上之選。

“安公公，此人是誰，您就別賣關子了，直接說出來吧。”崔羨鶴有些忍不住地催促了一句。這里眾人中，他的責任是最大的，誰他有管著地方錢糧的差事呢，府庫一旦出了問題，他這個布政使必然是朝廷第一個追責之人。

“人選便是——”說著安離故意一頓，然后把目落到了沈卓的上，看得后者汗一豎，好在他報出的卻不是沈卓的名字：“就是沈千戶手底下的，從武昌新來我杭州不久的唐楓副千戶及其手下了。”

“……”堂上眾人先是一靜，隨即又互相打了個眼，已都生出了一個念頭來：“這安太監明顯是在公報私仇哪！”

之前唐楓他們與安離之間的矛盾，雖然民間不知，可他們這些場上的人卻還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對此，他們也是樂見其的，畢竟太監和地方本就不同路，能這位鎮守太監吃癟他們總是開心的。

卻沒想到，這位安太監一直按捺不，直到此時逮到機會才發出致命一擊，此人能從宮中上千宦中穎而出，有今日地位確實有些手段。但這些員再一想，又覺得安離的這個提議還很不錯，任何一條要求唐楓他們都滿足，似乎都沒有比他們更適合查此盜銀案的人選了。

當然，更重要的是，唐楓他們與在座各位員都沒有太多牽連，就是因為白蓮教徒被殺一案而與之多有往的知府裴宣，也不可能在此時為他們說話，不然他自己就得遭殃了。

見眾人都出明了的神，卻沒有一人反對，安離更是出得意的笑容，轉而看向有些發愣的沈卓：“沈千戶，你以為咱家這次所推之人如何哪？”

“這個……下以為……”沈卓卻有些難下決定。倒不是他與唐楓他們有什麼，恰恰相反，對這些不聽話盡添的手下他是恨不得他們完蛋的。可要是真依照安離的意思一口接下差事，他這個千戶在其他手下眼中的威信只怕就要再次降低了。今后可用之人就要更了。ωＷＷ.166xs.cc

見他期期艾艾的模樣，安離忍不住冷笑一聲：“怎麼，沈千戶是不想擔這個責任嗎？還是你有更好的人選，或者你沈千戶想自己查案哪？”

一連串的問題如尖針般刺得沈卓坐立難安，眼見安離大為不滿，他心更是張。這才想到自己能坐穩如今的位置，多得安公公扶持，若是拂逆了他的意思，只怕完蛋的就是自己了。

想通這點，沈卓就把牙一咬，點頭道：“公公說的極是，這人選的確非唐楓他們不可！”

“好，沈千戶能舉不避親，確實咱家佩服！”安離說了舉不那麼恰當的語，隨后又看向了其他員：“各位大人又以為如何？”

既然連人家的頂頭上司都肯接下這差事了，其他人還能有什麼意見呢，也就紛紛點頭，說這個人選最好不過。安離見狀，心下大悅，一張瘦臉都笑了朵花模樣。

人選問題既已解決，眾員就紛紛起告辭而去。今天出了這麼大事，他們將要理的事可就多了，不但要安排人手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全城大索，還要字斟句酌地向朝廷上表請罪，那可是十分磨人的活兒，不花上幾個時辰都寫不出來。

此時已是戌牌時分，衙門外面早已人去街空，只有遠遠的梆子聲時不時地傳過來。他們已在巡衙門商議了足有兩個多時辰了。

在各自分開之后，安離住了沈卓，似笑非笑地道：“沈千戶，你剛才是何意思哪？”

“呃……還請公公恕罪，下適才只是沒有料到有此一招，才失了神。”

“是嗎？那就最好不過了。今日這事，你必須給咱家辦好了，不然……”說著安離眼中帶著寒掃了沈卓一眼，只他心里發：“公公放心，下一定他們不能推辭。”

“去吧，明日再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們。咱倒要看看那唐楓和他那些手下能怎麼解這個無解的困局！”安離說著，已登上了早等在那邊的馬車，轔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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