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堂皆驚！

所有人都把目聚集到了楊震手中那塊腰牌之上，個個臉上都是驚訝的表，就連他是怎麼站起來的，都沒有人注意到了。

不過有一點羅照南是可以確信的，那塊錦衛腰牌是真的，也就是說楊震確實如其所言是錦衛的探。不過隨之而來的是另一個疑問：既然他是錦衛的人，為什麼要來自己這兒告狀呢？

錦衛是獨立于大明整個司法系之外的存在，他們辦案向來自行其是，只要有所謂的證據就會拿人，上自朝廷大員，下到販夫走卒，就沒有他們不敢抓的。可今天，這個楊震的怎麼就瞞了自份，把狀告到這里來了？

是因為他年資尚淺經驗不足，才做出這等事來？也不對哪，從他剛才的應答來看，他雖然年輕卻頗有膽識與能力，絕不是那樣的人。何況，即便他不知該如何置手中的證據，也大可向自家的上司請示，更不會來提刑司了。

“難道說……這是錦衛他們設下的一個陷阱？”羅照南的念頭轉得極快，一下就想到了某個最為合理的解釋。

而似乎是為了印證他這一推斷，楊震又說道：“好你們知道，我們已將這些罪證上報北京了。想必不消幾日，京城也會有所置。”

果然如此！羅照南心中既憤怒，又帶著慶幸。錦衛這麼做就是在給自己挖坑了，如果他在本案上包庇了胡霖等人，一旦京城真開始了查察，只怕他也會被視為胡霖同黨，那接下來可不妙哪。好在這個年輕人還不夠沉得住氣，被自己用板子一嚇就把底都給了出來，如此他就有選擇了。

當然，現在再想以剛才的理由追究楊震早已不現實。羅照南只得道：“即便你真是錦衛的人，但既然來我提刑司告，還是要遵循律法行事的。只是你手頭上提供的這些證據，想定幾名員的罪是做不到的，無論去哪都一樣。”言下之意，就是希楊震能拿出更多證據來了，至于剛才還提到的他擅闖衙門的事，羅照南就當本不存在了。

楊震點了下頭：“我還有一樣證據。”說著便從懷里取出了那兩錠銀，人呈了上去：“這是我從花知府，以及丁飛從胡霖那兒取來的銀，我是說從他們的私庫里取出來的。”如今已是他取得了主，索就把兩錠銀子分到了兩人的頭上。

“……嗯？”羅照南拿過兩錠銀子仔細看了起來，見其底部都有“大明隆慶五年鑄”“湖廣府庫”等字樣，心中就是一凜，這確實可以當作證據。

大明朝雖然已準許民間可用白銀易，但一般流通的還只是散碎銀子，只有府為了運輸方便才會鑄造五十兩以上的銀。而有一些銀又是徹底不在市面上流通的，一般只存放在各省府庫之中，并被打上了不同的印記。

這些銀子從到重量都要遠遠超過民間同量的碎銀，往往一錠五十兩的銀可以換取市面銀兩六七十兩。這就出現了某些員借職務之便以碎換整的行為。前期因為律法嚴明，這樣的事出得倒也不太多，但隨著時間推移，場上的人越來越貪，膽子越來越大，做這些事的人就多了。有那膽大包天的，甚至不是換，而是直接盜取，事后若沒人查也就罷了，不然就把罪名推到看守庫房的人頭上，著實是當時的一大弊病。

對此，羅照南自然也是有所耳聞的。現在看著手中的兩錠銀，就知道這次的事再不可能糊弄過去了。

倘若換了個普通百姓，拿出這樣的證據來他還可以問句對方是怎麼得來的銀子，甚至可以直接說他是盜的府庫銀，如此罪名就落到了百姓頭上。可現在楊震亮出錦衛的份，況就不同了。在他人眼中錦衛手眼通天，自然有的是辦法從那兩位大人手中獲得銀子。

楊震可不知道銀子上也有這許多的講究，更不清楚若非自己謊稱錦衛，這一下就會把自己搭進去。實在是唐楓他們只當他是枚用完可棄的棋子，并沒有想過他的安全，才沒有多加說明，只看其造化。

不過有一點楊震卻是知道的，自己上這兩錠銀子的作用不小，那羅照南的神已變得極其凝重了。果然，羅照南最終道：“好，本就接你這狀紙。不過茲事大，本需要好好思考，才能作出決斷。不知你是留在我提刑司中呢，還是去哪里等消息？”要是換了別人，他當然不可能把人放走了。

楊震略一思索，知道此時自己出去必然會遇到不小麻煩，畢竟自己狀告胡霖、張家之事已散播出去，胡霖必然憤怒要找回場子。所以便道：“我就先在貴司歇息吧。不過大人，在下需要提醒你一點，留給你的時間可不長了。”

“哼，這個本自然知道，無須你提醒。退堂！”羅照南沒好氣地一甩袖子，就起離去。眾衙役見狀忙喊了聲威武，但這氣勢早無法和開堂時相比了，他們所的沖擊也不小，還在回味這次堂審呢。而趙芮則是有些復雜地看了楊震一眼，方才跟著羅大人而去。

不說楊震在提刑司安排下住進了衙門后院，此時羅照南卻把幾名自己的心腹都到了公廨之中，與他們商量著該如何置眼前的難題。

大家也都在堂外聽了本次審案，此時也是一個個面凝重。本以為只須恫嚇或是打頓板子的事，卻鬧得如今進退兩難，他們都到了吃驚和為難。

半晌，幕僚岳鵬飛才第一個說話：“東翁，此事確實難為。我們只有權衡之后選一個最不壞的。”言下之意，就是無論怎麼選擇對他們來說都不是好事了。

說的也是，他們若真把此案接下，那再審就得把胡霖，任懷古和張家的人都來了。到那時他們得罪的人可就多了，不說張家，就是胡巡那兒，他們都未必能有好果子吃。而且要是此案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他羅照南的位怕也就保不住了。

那要是對此案只是用個拖字訣呢？只怕也不。因為京城里究竟會有什麼變化誰也說不準，不過有一點是明確的，朝中有人在對張居正下手。要是這力量占了上風，那他羅大人的境自然也很不妙哪。

大家都明白這些難，所以就更難有所取舍抉擇了。

“你們都說說，本對此究竟能怎麼做才能真正不被牽連？”在場的都是他的親信，羅照南也就不拐彎抹角，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了。

于是幾人都各自說了意見，有認為該先按兵不，先探朝廷風聲的；也有提議索賭上一把，借機把胡霖拱倒的。不過這些人說話都不甚有把握，羅大人也并不滿意他們的見解。

這時，羅照南就把目落到了趙僉事的上：“趙芮，你怎麼看？”言語間頗有些不滿的意味。這都是你把人帶進來才鬧出來的事，怎麼事到臨頭反而不說話了？這是羅大人此時沉的臉所表達出來的意思。

趙芮一直在那低頭沉思，沒有參與到他們的討論中去。被羅照南點了名，才仰起了臉：“大人，下一直在想件事，從我武昌到京城最快需要幾日。”

“你問這個做什麼？”羅照南有些不著頭腦地問道。

“如果十多日咱們能派人到京城，這事或許還有機會。”趙芮緩聲說道：“畢竟此案牽連甚廣，咱們就是要審也得一個個來，怎麼也要花上個十天半月才能見些效的。而下的意思，就是拖著案子，然后把此案上報朝廷，由朝廷最終定奪。”

“這可行嗎？錦衛可也把證據送過去了，咱們這麼做是不是有些畫蛇添足之嫌哪？”岳鵬飛在旁提出懷疑道。

“錦衛是錦衛，大人是大人。大人在奏疏里大可把這些也都寫上，就說此事著實撲朔難解，而且事涉二品巡，咱們提刑司在沒有確鑿證據前也不好拿他審問。我想朝廷也不會怪罪的。

“而且這麼一來還有樁好，無論案子是如何走向的，咱們都不得罪人。若是錦衛得勢，咱們也跟著后面上了一表；反之，咱們不也沒有真正審胡巡和張家嗎？”說完這些，趙芮又強調了一句道：“不過在此事上，咱們必須要抓時間，盡快把大人的奏疏遞送進京。”

“好！”羅照南聽了這番話后，神才好看了些，忍不住掌道：“悅之這番話才是老之言，就照此辦！”一直困擾著他的難題總算暫時得到了解決。

這日，羅大人的一眾幕僚可就忙了，他們要把此案完整地寫出來，再加以潤為他的奏疏。直忙到三更天，才把事做完。然后也不耽擱，羅照南就把奏疏以六百里加急的形式快遞送去了大明京師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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