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同安宮的一偏殿中,不時傳來嬰兒的牙牙學語聲和男子爽朗的笑聲。
福泰守在門外,不時往裏頭看看,眼中閃過欣、歡喜的芒。自打有了小郡主後,殿下的笑聲便多了,也比以往好了不。之前福泰一直質疑穆元章請辭太子之位的事,可如今看看,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殿中,一張特製的小木床上,這張小床是用來給小兒玩耍的,還是當年木木曾經用過的。上麵坐了一個白白的小娃,大大的眼睛,水水的皮,一般小嬰兒若是養得好,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但讓穆元章來看卻是怎麽看都是自己閨更漂亮可一些。
阮靈兒笑著看著父倆,對穆元章嗔道:“殿下,安安還小,這會兒可不會人。妾聽嬤嬤說了,一般的孩子都是一歲左右才會開口說話。”
那邊,穆元章正半靠在榻上,和坐在他麵前的小嬰玩遊戲。
他孜孜不倦的不時對兒重複一個‘父’字,安安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父王,時而會回他一聲,時而不回。似乎也知道父王在與玩樂,笑得紅的牙齦都出來了,上麵長了寥寥幾顆小牙,口水順著腮幫子往下流,阮靈兒不時拿著帕子給。
“噗……”嘟著小兒,噗了一聲出來,同時還吹起了一個口水泡泡。
“父。”穆元章又道。
安安卻是扭頭去抓娘手裏的帕子,抓過來就拿在手裏樂嗬嗬的對穆元章搖晃著,似乎在對他獻寶。
穆元章臉上滿是歡愉的笑容,對阮靈兒道:“你看咱們安安多聰明,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會開口父王了。”
阮靈兒猶豫了一下,道:“據說,小孩子剛開口說話的時候,都是一個字一個字的說,父王恐怕也一時不出來。”
“那就爹吧。”穆元章愣了一下道,又對安安說:“爹。”
這下安安可不會回他了,之所以能噗出來,也不過是個擬音。
這時,福泰從門外走了進來,穆元章看了他一眼,問:“有事?”
福泰猶豫了一下道:“剛才下麵人來報,梁王又去紫宸殿了,陛下那邊也見了他。”
穆元章點了點頭,揮手讓福泰下去後,才出一抹苦笑來。
阮靈兒不問道:“殿下,怎麽了?”
如今隨著和穆元章的關係日益親近,尤其兩人之間又多了一個兒,阮靈兒也不若之前那般沉默寡言了,偶爾也會主開口問問穆元章外麵的事。倒不是有什麽想法,不過是知道如今自家在宮裏的境微妙,怕穆元章有什麽事不說,埋在心裏思慮過重。
“梁王最近去紫宸殿去得有些勤了。”
穆元章說得很含蓄,但並不代表阮靈兒聽不懂。以前困守在東宮,日子過得沒有希,心中每日所存的唯一念頭,就是希太子能夠活下去。如今穆元章辭了太子之位,又有了兒安安,他的也漸漸開始好了起來,阮靈兒不免就會多思多想一些,所以對外麵宮裏的一些靜也是有所留意的。
淑妃和錢妃一直霸著宮權不放,太子妃礙於兩人長輩份,不好多做質疑。而與此同時,梁王似乎得了承元帝的眼緣。即使阮靈兒勘不其中的機鋒,但也知曉這是宮裏又要生事了。
並不希宮裏生事,如今他們在宮裏境微妙,安安還沒名沒分,若是生了什麽子,就怕會牽扯到自。畢竟在來看,什麽名啊利啊權啊,都與他們一家三口沒什麽關係,他們隻想安安穩穩的過自己的日子。
見穆元章臉沉,阮靈兒猶豫問道:“那殿下你可是有什麽打算?”
見麵忐忑之,安安也沒有笑了,懵懵懂懂的看著爹娘,穆元章撐起笑道:“無事,這事你不用心,我自有章程,你把兒看顧好就行了。”
阮靈兒點了點頭,也沒多說什麽,素來篤信自家殿下。
穆元章出聲福泰進來,讓福泰服侍他坐上椅,又準備了一番,便說要去紫宸殿。
阮靈兒將他送走,回頭看看小床上的兒,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怎麽就不消停呢?!
……
紫宸殿
穆元章進去的時候,梁王剛從裏麵出來。
梁王沒料到會到這個太子兄長,趕忙局促的對穆元章行了禮,穆元章並未為難他,與他寒暄了兩句,便讓他離開了。
梁王一麵往外走,一麵忍不住回頭去看穆元章。
他從小就知道這位太子兄長,他天資聰慧、博學多才,無奈慧極必傷,從小子骨就不好。他是父皇心尖尖上的人,地位淩駕於眾兄弟之上,每每有家宴之時,這位太子兄長的座位便在最靠近父皇的地方。
梁王自打懂事後,就非常羨慕穆元章,可他母妃卻屢屢教導他,不得羨慕,不得妄想爭寵,安分低調的過自己的日子就好,咱們羨慕不起,也爭不得那個寵。所以梁王就如同他母妃錢妃一般,在宮裏一直是個小明的存在。
如今,梁王依舊羨慕這位太子兄長,卻不若之前那般隻能揚著脖子仰了。就仿若是一尊跌下神壇的神祗,自打這位太子兄長失去太子位後,梁王才發現原來太子也沒有他想象中那般高高在上,不可及。
尤其在最近父皇對他另眼相看以後。
他不免會想,也許有一天父皇也會如同寵太子的那般寵他。風水流轉,大家同樣都是父皇的兒子。
梁王看見阮榮海滿臉堆笑的將穆元章迎了進去,低低地垂下自己的眼,將眼中的神掩了下來。
他每次來紫宸殿時,阮榮海可從沒這般待過他。
這就是差距!
梁王懂得這差距代表著什麽,他還得繼續努力。
穆元章進去後,問候了一下承元帝的況,父子倆閑談了幾句,他便來福泰,讓他呈上他帶過來的堪輿圖。
福泰將偌大一張堪輿圖打開,和阮榮海兩人一左一右將圖撐了開來,呈現在承元帝和穆元章的眼前。
承元帝定睛一看,“哦?這是蓬萊山的堪輿圖?”
太池蓬萊山上的那東宮,當年是承元帝親自監造,自是了然在心。如今看到這張似曾相識的堪輿圖,頓時便明白是什麽了。
穆元章點點頭,道:“父皇命人重修蓬萊山,如今差不多已經修好了,是按照之前的堪輿圖所建,兒臣隻在其上做出了幾點修改。”
他手指給承元帝看。
其實蓬萊山的重修,又何止是做了幾點改變,而是改了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樣子。之前這座偌大的宮殿群是照著太子一人所居修建的,中軸的主殿有兩座,一座是穆元章之前所居的浩然殿,一座便是太子妃所居的清然殿,另有幾座宮殿環繞在周圍,並有建有景致優的園子供閑暇遊賞。
而如今,主殿隻留了一座,主殿其後分一左一右各佇立了幾座宮殿。
承元帝並未勘破這其中的玄機,隻當穆元章是興之所致才會關心這方麵的事。其實他心中也是有些愧疚的,當年蓬萊山的修建由他親自監造,而如今他龍抱恙,平日裏力有限,也顧不得兒子住的修葺了。
“不錯,很不錯。你看著好便,若是有什麽地方還需補充,你直接來與朕說便是。”承元帝道。
“兒臣並未覺得有什麽不足,五皇弟當初特意去找了兒臣,說有什麽問題直接命人吩咐工部和殿中省那邊便是,他們自會一一照著辦。兒臣前幾日去看了一下,很滿意。”
承元帝不滿地咕噥道:“他倒是會做好人,本就該這般,若不是……”
剩下的話,他並沒有說完,但穆元章不用聽就知道是什麽了。大抵就是若不是他礙於子不好,請辭了太子之位,如今又怎麽得到穆謹亭去對他指手畫腳。
穆元章有時候不得不歎承元帝的子,他這個父皇素來是這樣,之其生,惡之其死。若是看誰不順眼,那就萬般皆不是了,蛋裏都能挑出骨頭來。可若是真對誰上了心,那是千般好萬般從。
對於這種自打小就有的寵,穆元章並不會覺得誠惶誠恐,可能是習慣了吧,更多的時候則是一種無奈,就如同他此時的心,無奈但卻舍不得質疑,因為父皇是真心對他好。
撇除了紛的心緒,穆元章笑容不改,一副興致的對承元帝繼續道:“這主殿兒臣預備給父皇留下,兒臣則住在這裏。”
他對承元帝指了指主殿一旁的一宮殿,“裏麵的園子是原有基礎上重修的,又加了許多景致,用來散心和遊賞皆不錯。這裏臨著太池,兒臣記得父皇以前不是很喜歡垂釣嗎,隻是苦於沒有空暇,如今可好了,兒臣也想和父皇學學垂釣,到時候父皇可不要拒了兒臣……”
隨著穆元章的話語說出來,一旁的阮榮海頭紮得越來越低,額頭上開始冒著冷汗,承元帝臉上的笑容也漸漸的收了起來,轉為一種質疑的目去看穆元章。
殿中很靜,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落針可聞。
穆元章滿臉都是笑。
承元帝卻是一點表都沒有。
“元章……”
“父皇。”
穆元章也收起臉上的笑容,目有些忐忑的看著承元帝。
承元帝努力製著心中的怒火,揮揮唯一能右手,阮榮海和福泰趕忙退了下去。福泰離開的時候,眼神擔憂地回頭看了穆元章一眼。
“元章,你這是什麽意思,勸著父皇禪位讓賢?”
承元帝聲音中滿是怒火,還有一種似乎是傷的緒。當著別人麵,承元帝是不願落兒子麵的,所以才會讓人都退了下去,連阮榮海這個老人都不例外。
穆元章沒有說話。
“他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讓你如此費盡心機在朕麵前為他說好話。你先是為他鋪路,如今又變著法子勸朕給他讓位置,你真是大膽!”
承元帝氣得手指頭都發了。
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疾言厲的口氣與穆元章說話,所以分外顯得驚心魄,尤其此時他臉上那抹夾雜著失的表,即使是當初穆元章親口對他說要請辭太子之位時,都不曾有過的。
看著這樣父皇,穆元章心肝發。
不是嚇的,而是質疑自己做得是否正確。
他這麽做到底到底對嗎?恐怕曆朝曆代以來都沒有他這麽大膽的太子,先是自請辭去太子位,之後又勸著皇帝給其他兒子退位讓賢。若是日後史書上記一筆,大抵會覺得他是迂腐荒誕至極。
可穆元章又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這條路早在之前就布置好了,對他好,對父皇好,對大家都好。早在伊始,他就沒了回頭路,隻能這麽一步步走下去。
穆元章的有些發抖,道:“兒臣承認當初是有意為五弟鋪路,但那是當初最好的選擇,其實父皇也明白,不是嗎?”
承元帝將他捧得太高,眾皇子中沒有一個不恨他的,唯一的例外就是五弟了。所以當初穆元章為穆謹亭鋪路是有私心的,沒人想死,他想活,尤其在知道阮靈兒有孕之後。
承元帝也明白這個道理,且對穆謹亭這個兒子,他雖不是很待見,但其能力是不可否認的,所以當初選穆謹亭,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穆元章繼續道:“至於父皇說兒臣勸著父皇給五皇弟讓位置,兒臣確實有這種想法,但五皇弟並沒有給兒臣什麽好,是兒臣自己這麽想的。”
承元帝的咬著後槽牙,偌大的拳頭握,眼神狠戾的看著這個自己最寵的兒子。
“你、大、逆、不、道!”
這句話,是一個字一個字吐出來的。換其他任何一個人,恐怕這會兒都是被拖下去,死一千次一萬次的下場。可他不是別人,是穆元章,是承元帝從小親手帶大,寄予了無限希的兒子。哪怕這個兒子從小弱,讓他失過很多次,可他也從來沒有放棄過他,依舊將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位置,鍥而不舍為其打算,掏心掏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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