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趙王從邑坊裏出來，已是暮四合。

十月的天，已經有些冷了，尤其此時淅淅瀝瀝下著小雨，秋風一吹，那涼意便直往人裳的鑽，讓人從腳底板下往上冒著寒意。

趙王這次出來準備的不齊全，沒料到天會變得如此快，這會兒回轉過去拿裳，在他來看是不可的，便催促著侍衛趕了馬車往回趕。自然不是直接回趙王府，還需去他名下的那家酒樓換了裳和馬車。

趙王已經許久沒有這麽謹慎過了，可此一時非彼一時，他手裏的得這枚棋子太過重要，而楚王府那邊一直私下裏命人查找此人。與楚王打道這麽多年，他太明白這個弟弟的本事，所以不得不如此謹慎。

侍全福想從車裏找條棉帕子，給趙王拭去衫和頭發上的雨水，都沒能找到，隻能在一旁道：“委屈殿下了。”

這馬車乃是一時遮掩之用，自然不能與趙王平時所乘馬車相比。趙王平日裏所坐的那輛馬車，外表看似簡單，實則裏極盡一切奢華，冬有熏籠，夏有冰塊，還備有風爐以做燒水煮茶之用，暗格裏更是棉帕、裳、披風都一一齊備。

“無妨。”

趙王渾不在意的擺擺手，他這會兒心十分不錯，隻要一想到自己接下來的計劃若是能，不能一石幾鳥，大業也就功了一大半，他就激得渾抖不已，又怎麽會覺到冷。

他母妃一直說他不如王，在趙王來看，他確實在某些地方不如王，但無奈王沒有他運氣好。他覺得王就是個傻子，那麽好利用的棋子居然沒早早便攥手裏，平白讓他撿一，那就怪不得他獨占鼇頭了。

待趙王回到趙王府時，天早已黑了。

全福問他是回書房還是去後院，趙王想了想，道：“去孟側妃那兒。”

*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昨晚兒剛下了一場小雪，雖是到半夜就停了，但到了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地上還是積了一層薄薄的雪。

楚王府的下人們早已換上了冬，更不用提正院這邊了，除了府上所發分例，九娘還特意拿出一批布料賞了下去，給在正院服侍的下人都換了一新的冬。

一大早，晨微熹，正院這裏的下人就已經忙碌開來。

鏟雪的鏟雪，掃地的掃地，還有專門負責地麵上結的薄冰，務必要讓各都平平整整，免得主子不小心倒，那就是要丟了小命的下場。

蓮枝和小翠結伴往正房這行來，一路上見的使小侍俱是躬行禮著‘兩位姐姐好’。昨晚上是蓮芳和小燦兩人值的夜，此時兩人是來接班的。剛到正房廊下，就見一旁角房門從裏頭打開，常順裳齊整的走了出來，毫不見剛起時的困意。

自打楚王大婚以後，日日歇在正房這兒，常順日常休息地便換了，九娘特意在正房這裏給他辟了間屋子，以作夜晚安歇之用。

“常總管。”

蓮枝和小翠躬行禮，常順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兩人便掀開門簾子進了屋裏去。常順則是站在廊下，長長吐了一口氣出來，著天邊發愣。

“常總管，早膳已經備好了，先去用一些吧。免得呆會兒主子起，您又沒時間用了。”一個小侍走了過來，細聲道。

常順也沒推辭，便轉又進了屋裏。

自打王妃進門後，常順的日子比以往鬆乏許多。以前跟在楚王邊，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殿下歇下，大多時候他都是要在一旁侍候的。別說睡覺了，有時候連膳都沒空去用。如今有了王妃，殿下到了時候就回正院，在屋裏有王妃和幾個侍侍候，常順空閑的時間便多了許多。

臥房裏，九娘早就醒了。

天冷，人也懶了許多，總是眷念著被窩裏的溫暖，磨蹭著不願起。尤其到了冬日裏，楚王也不若以往勤勉了，以往他總是雷打不的卯時起，如今也會多睡一會兒。

不過九娘知曉躺不了多久，木木如今會認人了，每天早上醒了見不到娘，便會嚎嚎大哭。他這一哭，沒有哄是萬萬停不下來的，所以到了時間，娘便會抱著木木準時來正房這裏報道。

都是慣的！這是楚王的說法。

九娘卻不讚同這種說法，兒子木木除過這一點，平時還是極好帶的。

閉著眼在心裏估著時間，想著要不要起來，隻是旁邊一直沒有靜，也不想吵醒楚王。

正這麽想著，腰間環著的手臂了，大掌慣的往上遊移而去。九娘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便被罩住了，楚王輕車路的親了上去，啃噬著的，又去叼舌尖。

這一通親吻下來，將九娘吻得氣籲籲，那人還不罷休，手腳並用地便去扯上的寢。

就在這時，一陣小兒泣聲從外麵傳了進來，楚王子一僵，著下麵的九娘惱道：“這小東西又來了！”

九娘即又想笑，推了他一把，“好了，快起來，小心讓兒子看見了。”

楚王著臉，往一旁翻了過去，九娘趕忙坐了起，將寢整理好。與此同時，外間響起蓮芳小心翼翼的聲音：“王妃，小主子來了。”

九娘從一旁扯了件裳披在上，道：“抱進來吧。”

很快，木木便被蓮枝抱了進來，低著頭將木木遞給坐在榻沿上的九娘。小木木一見到娘就不哭了，出小手，裏噢噢噢的要娘。

九娘揮揮手，蓮枝放下簾帳，退到了外麵去。九娘也沒避著楚王，將兒子抱在懷裏，側著子解開裳，小木木便一邊泣著，一邊自己就欺上來了。

九娘抹了抹兒子腦門上的汗，這孩子不哭則已，一哭就是歇斯底裏，總是哭得一頭薄汗。裏輕聲哄著：“好了，不哭了，小木木是不是了，阿娘喂你啊。”

“你就慣他吧！”後，躺在裏側的楚王冷道。

“兒子這會兒還小呢，小時候誰都這樣的，你倒和他計較上了。”

這種對話重複了許多遍，這也是楚王為何會不待見自己兒子的原因，擾人清夢不說，還是個眼裏隻有娘沒有爹的。

若是木木這會兒會說話，大抵會說，你這個做爹的都不親近我，我怎麽會親近你。可惜木木這會兒不會說話，甚至偶爾爹背著娘瞪他，他也是不懂的，還以為楚王是在和他玩。

將木木喂飽後，九娘便了塞在木木小棉襖裏的圍，給他了和小臉兒。這小子是個聽話的，吃飽了看到娘了就不鬧了，九娘將他放在榻上，擱在楚王邊，便下榻趿了底的繡鞋，開床榻前的簾幔，了蓮枝等人進了侍候洗漱更。

楚王看著躺在邊的娃，胖墩墩白的，滴溜溜的大眼睛，紅豔豔的小兒，一大紅的小棉襖小棉，看起來十分可喜慶。

小木木也是臉皮厚的，雖楚王是一張冷臉，他毫不懼的側就去拽他的襟，拽住就不丟了，笑得出還沒長牙的牙齦，一點都沒把爹春外泄放在心上。幸好床帳子是放下的，旁人倒也看不到床榻上的形。

楚王去掰兒子的手，別看小木木人小，手勁兒可一點不小，楚王又不敢用力，最後隻得無奈的任他攥著。他瞪了木木一眼，小木木還以為爹在跟他玩兒，咯咯的笑了起來。

聽到床榻那的笑聲，不九娘眉眼帶笑，連蓮枝幾個也都十分高興。

殿下素來待人冷淡，即使待小主子看著也不甚親近，如今看來殿下也不是不待小主子親近，而是常人看不見罷了。

也是，殿下素來威嚴，又怎能讓旁人看見這不宜見人的一麵。

待九娘洗漱後，換了一家常裳，便去將兒子抱了出來，換楚王起洗漱。這時，早膳也送過來了，兩人一同用了早膳。

用罷早膳，九娘送走楚王，才又轉回了屋裏。

夏柳幾個正在收拾桌案，小木木自己在小床上玩著，小翠在一旁看著。

自打見了東宮那張特製的小床，九娘便命人也給兒子做了兩個，一個放在正房，一個放在小木木自己的房間。比東宮那個要更大一些，四麵圍欄，這樣小木木可以自己在裏頭玩耍，也免得被人抱多了便丟不了手。且劉太醫也說了，這個時候的小嬰兒總是被人抱在懷裏，骨頭，以後走路也比別人遲。

九娘坐在小床前，看兒子自己玩耍，神有些怔忪。

蓮芳笑著想說什麽，被蓮枝拉一把。兩人一起去了外麵，蓮枝才道：“今天要進宮，王妃心不好，你別攪。”

蓮芳這才會意過來，嘟囔道：“怎麽又要進宮了。”

“已經四日沒去了，昨兒王妃便提了一句。呆會兒服侍王妃出了門，你和小燦便換著回房休息，留一個人看著正房這裏就好。”

蓮芳點了點頭，便進去忙了。

九娘坐了一會兒，便命人給梳妝，又換了要出門穿的裳。小木木也是全副武裝，不帶上了虎頭帽子，腳上也穿了虎頭鞋，外麵還被裹了一層厚厚的披風。

畢竟出門不同在家裏，屋裏燒著地龍，自是暖和。外麵天氣寒冷，進一趟宮要折騰許久，就怕孩子吹風著了涼。

待九娘出門已經是辰時二刻了，這個點出門，待到了東宮，呆上半個一個時辰，回來的時候剛好趕上用午飯。九娘時間掐得好好的，如今越來越排斥去東宮，可排斥也沒用，就好像是一個明知道前麵就是懸崖，還被人推著走的人，如今的平時還好，一旦到了要去東宮的時候，就滿腔怨憤。

幸好九娘會做表麵功夫，東宮那裏暫時還沒察覺出這種緒，倒是九娘發現阮靈兒如今待越來越小心翼翼了，似乎有些心虛的樣子。

難道阮靈兒知道了承元帝想將木木過繼給太子的想法，還是知道了什麽？九娘從沒開口問過，因為這種微妙的狀態，覺得自己待阮靈兒更加淡了，兩人之間的友誼似乎早已不知在何時便隻剩了薄薄的一層，一就破。

馬車一路出了楚王府所在的坊間，往皇宮的方向行駛著。

車子碾著路上的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九娘抱著小木木，這小子躺在懷裏倒是安穩，遠遠突然傳來一陣樂吹打聲和哭嚎聲，聲音越來越近。

馬車突然停了下來，蓮枝推開車門探出去問了聲，不多時轉回頭來，臉不甚好。

“怎麽了？”

“見一家出殯的隊伍，剛好將前麵路給堵了。”

出行到了死人出殯，也難怪蓮枝臉不好看了，不過這種事也怨不得誰。生死回乃是倫常，你總不能管著不讓別人死，隻是難免覺得晦氣。

“給人讓路吧，死者為大。”

換著一般權貴本就覺得晦氣，更是不會輕易讓路，但九娘從來不是一個不講理的人，就如同所言，死者為大，活人難不和死人搶路，那不是更晦氣了。

蓮枝點了點頭，便又探出頭吩咐了下去。

馬車緩緩的了，似乎往一旁移了過去，樂吹打聲和淒厲的哭嚎聲更加近了。

小木木被九娘抱在懷裏，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聲音，被嚇得有些發愣。九娘方才沒注意到兒子的表，這會兒發現趕忙就去捂兒子耳朵，可是已經晚了，小木木哇哇的哭嚎起來。

九娘本就心煩躁，兒子一哭，心裏更煩了。可又舍不得拿兒子泄氣，隻能滿臉惱怒的讓蓮枝出去催那出殯的隊伍快點過去。

一邊哄著兒子，一邊焦急等待外麵靜趕過去，哪知不見聲響消去，反而更加大了。

九娘正想發怒，蓮枝回了來，一臉又氣又怒：“主子，又來了一隊出殯的隊伍，兩家正好撞了正著，都不讓路，在外麵吵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