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這宮中的消息曆來傳得極快，九娘剛在和鸞殿前跪下，各該收到消息的都收到了。

一時間，所有人都驚詫不已。

沒人去關注佳慧公主為何會傷，所有人的目都放在懷六甲卻被蕭皇後罰跪在和鸞殿前的楚王妃上。

這件事實在太匪夷所思，即使是那些碎子的侍宮人們也忌諱莫深，除了互相替一個大家都懂的眼神，甚至連裏由都不敢堂而皇之說出來。可不說不代表大家都不懂，這些個在宮裏混跡多年的心裏都明白著呢，說不定上麵人都看不明白的，他們也能看明白，誰旁觀者清呢。

這個消息自然也傳到了東宮。

浩然殿中，太子雙目半闔躺臥在榻之上，其側有一子正手捧書卷輕聲念讀。的聲音宛轉悠揚、清澈聽，就仿若是那夏日中一窪汩汩流淌的溪水，沁心扉。

子的念讀被來人打斷，坐在一旁，靜靜的凝聽報上來的消息。這種經曆並不匱乏，在太子邊侍候時，總會到這樣的形。很多時候是聽不懂的，即使分開能聽懂，加起來也聽不懂，但這次卻懂了。

在聽到楚王妃懷六甲，卻被罰跪在和鸞殿前兩個時辰時，手中的書‘啪’的一下掉落在地上。

太子了手指，讓來人退下，抬眼看向。

是個臉皮薄的，被多看幾眼便會忍不住紅了臉，更會覺得坐立不安。為了掩蓋自己的拘謹，趕忙俯下子去撿地上的書卷。

阮靈兒滿心震驚。

與九娘見麵次數並不多，距離上一次見麵還是在那次除夕家宴上，當日九娘出有孕之事，聽聞這個消息十分為高興。可等從麟德殿回來後，又不那麽想了，那種無言的力不太子妃有，也有，幸好太子殿下又添了其他人，若不然還真不知道自己承不承的住。

回來後總是忍不住會想，為何九娘竟然有如此好的運氣，若是也有這種好運氣，想必太子殿下不用像如今這般辛苦。因為這點小心思，本想找九娘來說說話的，又打消了這種念頭，實在怕自己忍不住會出欽羨不已的目。

可誰曾想，這才不過過了沒多久，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皇後娘娘怎能做出這樣的事來，九娘如今懷六甲啊，怎麽能就那麽在外麵跪著？這不是要人命嗎？！

太子命阮靈兒繼續念著，隻能強住紛的心緒，將注意力都專注在書卷上，卻再不若之前那般流暢。太子終於忍不住睜開眼，看向問道：“怎麽了？”

阮靈兒絞著手裏的帕子，囁囁嚅嚅：“九娘……”

說出這個名字後，似乎給增添了無數勇氣，阮靈兒鼓著勇氣解釋道：“九娘不是那種人，肯定是被冤枉的，那麽聰明，怎麽可能忤逆長輩、不敬尊長。還有傷了佳慧公主臉的事，那貓又不是九娘的，怎麽就被按在了的頭上？”

楚王妃被罰跪在和鸞殿前的理由是，楚王妃縱貓行兇，致使佳慧公主容有損，且在皇後和淑妃出言訓斥時，言行無狀、頂撞長輩。

這個理由整看起來確實很完，將楚王妃描述了一個張揚跋扈，仗著份為所為之人，可過這一層表象去看裏，就能看出其間有多麽的荒誕無稽了。

“就算九娘真犯了什麽錯，不看僧麵看佛麵，就算看在肚子裏的未來小皇孫，也不能這麽冷的天讓跪在外麵啊，還一跪就是兩個時辰！”

太子失笑。

連他邊一個不懂世事的側妃都能懂得道理，怎麽和鸞殿那邊的人就是不懂？哦，不，不是他們不懂，而是不想去懂，所以才會用這種荒誕無稽的借口，去行害人之實……

太子的麵複雜了起來，又帶有一抹痛苦之。那抹痛苦之太過深沉，深沉到沁了骨子裏，他忍不住的嗆咳了兩聲，又躺回榻上閉目平緩氣息。

阮靈兒眼去瞅太子，手裏的帕子早已被一團。

曾經早已遠離的一個問題突然又再度來到的眼前，以為自己已經忘了，卻發現似乎並沒有忘，隻是將其深深的藏在腦海中……

太子會去救九娘嗎？到底要不要開這個口？

突然覺口中一片苦，已經到了邊的話就那麽的在口中徘徊著，吐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殿下，靈兒想求您一件事，您救救——”終於還是開口了，阮靈兒突然鬆了一口氣，一口作氣道：“您幫忙救救九娘吧。”

似乎看見太子眼中閃過一抹笑意，難道殿下也是這麽想的？突然覺心裏更加發苦了。

“好。”

太子很爽快的點點頭，並出聲來福泰。他麵上不顯，實則心裏也非常複雜，明明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為何自己竟會猶豫到讓別人給自己一個借口，才會去做的地步。

“殿下。”福泰走了進來。

“去紫宸殿。”

*

從和鸞殿回來後，承元帝便在紫宸殿中批閱奏折。

龍案上的奏折堆了高高兩摞，卻一直不見減，似乎沒有人發現承元帝手中的朱筆，提起又放下，似乎很難以抉擇，也似乎他的所有心思都不在奏折之上。

一個侍輕手輕腳跑進來，在下稟報：“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承元帝猛地一驚，自龍座上站了起來，手中朱筆滴落了偌大一滴朱墨，在黃的奏折封皮上看起來目驚心。承元帝不攏起眉，將手中朱筆隨意一擱，便從龍案後走了出來。

“宣。”

很快，他又改變主意了，“去東配殿吧，那裏暖和些，阮榮海你去迎太子進來。”

一直杵在一旁裝形人的阮榮海，這才出聲應喏。

東配殿中，地龍燒得暖暖的。

承元帝坐在榻上，一旁是坐在椅上的太子。太子穿得極厚，上還蓋了一層熊皮褥子，直到了東配殿後，那層熊皮褥子才被拿了下來，蓋在了他的膝蓋上。

“皇兒今日怎麽有空來紫宸殿？”

其實承元帝是明知故問，太子如今的子越來越差，平日裏除非萬不得已從不出東宮大門，既然出現在這裏，肯定有事，且不是小事。

想著和鸞殿前跪著的楚王妃，承元帝不麵難看起來，難道太子前來就是為了這事？楚王和太子關係好他知道，但這事……

承元帝心裏非常不舒服，他一直覺得太子應該明白自己的心思，卻沒想到最先來拆臺的竟是自己最疼的兒子……

太子自然看出承元帝的心思，這也是為何他會猶豫再三的原因。不管此事是對是錯，父皇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他，別人來說還好，唯獨此人不該是他。可太子也清楚，以承元帝的秉，大抵是誰也說服不了，而時間不等人，他才會匆忙而來。

“五弟妹……”

“今日天氣不怎麽好，父皇還有政務要忙，皇兒你還是回東宮去吧。”承元帝麵無表地打斷太子的話。

“父皇……”太子痛苦一閉眼，隨即這抹痛苦之轉瞬即逝，他又道：“五弟妹年輕不懂事，可皇後娘娘如此，未免也有些太過苛責，這讓眾大臣知曉後，該如何看待我們皇家？”

即使到了此時，太子也不願當著麵去指責承元帝，而是拿著皇後說事。

怎麽看待？

承元帝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這個問題被他下意識忽視了，這天下都是他的，他如何做自然不容旁人質疑，且他也不是沒酌量的，現的替死鬼不是已經有了嗎？

可這種話他是不會對太子明說的，很多事如何，其實大家都心裏清楚，隻是不適宜拿到明麵上來講。

“此事你不要管……”

“父皇！”這次是太子打斷了承元帝的話，他再也遮掩不住麵上的痛苦，道：“孩兒知道父皇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孩兒，可您讓五弟以後如何自，您讓兒臣以後有何麵去麵對五弟？”

“你是君，他是臣，他自然要對你恭恭敬敬的。”

“那您有沒有考慮到五弟的心？為了兒臣，五弟壞了，明明天資卓越的一個人，隻能與椅為伴。五弟看重五弟妹您是知道的，如今五弟妹大著肚子，若是出了什麽事就是一兩命的下場，您讓五弟如何去想？”

“他不需要怎麽去想，你要知道他的存在都是為了你就好。”承元帝僵著聲音，強忍怒氣。

太子蒼白的薄翕張一下，“所以，五弟壞了，所以，五弟連個孩子都不能有？兒臣何德何能，兒臣何德何能啊！”

最後這兩句似乎是從靈魂深發出來的，道盡了太子心中無盡的糾結與痛苦。

一道森冷的目了過來，直到麵對太子羸弱蒼白的臉，這道目才遲緩。承元帝有些吃驚的看著太子麵上的痛苦之，怔怔道：“元章……”

這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太子沒有遮掩住自己的心緒，任其暴在承元帝的眼前。一直以來，太子在承元帝麵前所呈現的，便是一張笑臉，一張似乎渾不在意命運對其苛責的笑臉。

有些事不能說，也不能做，說了做了便會傷人心，可太子實在忍不住了。沒人知道他日裏遭著什麽樣的力，不是力，還是一種對心靈的譴責。

很久很久以前，太子是希自己能活得長長久久一些，因為他知道父皇是這麽希的，從小他便和父皇相依為命，他舍不得離開父皇，也舍不得讓他傷心。可如今太子卻喪失了這種心，他覺得自己活著就是一種折磨，對所有人的折磨……

承元帝麵忽忽晴，眼中芒閃爍不定，最終還是沉聲道：“這些事你不要管，朕自有主張！”

他就知道，父皇永遠是這麽的固執！既然如此，他隻能換一種說法了。

太子抹了一把臉，低聲說道：“咱們撇開這一切，都不去看。父皇你有沒有想過，五弟他不良於行，即使有人想上前逢迎，又怎麽可能是如此大的陣仗。五弟畢竟不同王趙王，難道您就沒有想過其實是暗裏有人煽風點火，刻意將五弟架在了火上？”

“還有，你如此對待五弟，難道就一定能保證他心中不會產生隔閡？旁的也就罷了，這可是喪妻喪子之仇。若是五弟心中對您和我產生了隔閡，得利的又會是誰？本來是三足鼎立的局麵，如今缺失了一角，失去了五弟的牽製，得意的又會是誰？！父皇你從來乾坤在握，算無，難道連這一點都看不明白嗎？”

承元帝陷恒久的震驚中。

是啊，這麽簡單的道理，他怎麽會看不明白？不，他其實並不是看不明白，隻是下意識便忽略了，自上元節那日事後，承元帝就覺得自己心了，了一團麻……

太子咬牙又道：“即便那孩子生下來，不提他是男是，也不提其年紀尚，有個不良於行的父王，能對什麽事造幹擾，萬父皇明鑒！”

該做的該說的，他已經說了做了，如今就看那五弟妹能不能好運逃過這一劫。

*

九娘覺自己肚子一陣陣的疼，孩子不停的在腹中翻滾彈著，似乎在抗議著什麽。膝蓋開始一點點失去知覺，整個人覺重極了，有一種立即想癱倒在地的衝，可九娘依舊還在堅持著。

不能倒，不能倒，一旦倒了，等待的會是更為淒慘的命運……孩兒，你別鬧騰了，馬上就好，阿娘一定會保住你……

小翠直著子，極力為九娘擋住從一旁吹過來的風，另一邊小燦也是同樣的作，這個‘網之魚’是自己過來陪跪的，為得不過是想替九娘擋擋風而已。

這和鸞殿前太過空曠，擋得了左右，擋不了前後，而侯在殿外的那幾名宮人侍，見到這一幕，眼中帶著看戲的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