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途中車隊一日吃兩頓飯,啟程一頓,打尖一頓,中間若時,則用干糧對付。
車隊里帶了許多食,不過若想吃點新鮮的菜蔬果,也只能從小城鎮的旅店、攤販購買,又或是找農戶借地方買菜自己做飯。
車隊幾十人的飯食,借用富裕人家的大鍋做飯倒是很快的。李咎一般安排人去附近買菜買,他親自掌勺,幺娘和小蓮打下手。
現在李咎做飯已經被十八郎徹底比下去了,不過舍得放油放,總還是比其他人做得好吃,因此返程路上的廚房大權,被李咎當仁不讓地拿在了手里。
這日打尖也是如此,上次來金陵他們曾路過此地,今日返程,眾人依然租住的上次曾經住過的院子。
李咎安頓好車馬行李,帶上一些換食的東西準備去找幾戶人家換菜蔬和水,小蓮忙跳出來跟上,說:“老爺,我也要去。我有事想請教你。”
小蓮要跟,傅書生就有點尷尬,李咎讓傅書生去尤復和黃致那邊幫忙看著有沒有什麼可搭把手的,了小蓮一起走了。
剛才路上看見一家人有個大菜園子,里面齊齊整整,李咎想直奔那家換個二十來斤新鮮蔬菜。定了蔬菜后,可以去上次來這里落腳時看到的那戶屠夫家買,順便在他家對門把上次看了沒吃下的兩只也宰了。
因為帶著小蓮,李咎走路的速度放得很慢,這樣他還可以邊走邊觀察觀察村莊的況。
比起上次看到的,似乎好了一些。李咎當時住在這里,幫著整了一些人家的墻壁、豬圈和菜園子,也留了些別的東西。到今天差不多過去了半個月,已經能看出來一點點區別。最典型的就是織布機上幾乎都用上了飛梭,于是導致紡紗的更多了,路上偶爾可以看到一車車的棉花和麻桿運來運去,明年必定有更多的人家會想種棉花。
磨磨蹭蹭地走了半程,小蓮還在那數手指,李咎不免覺得有些好笑,索找了個大樹底下停下來問道:“再往前人該多起來了,說話就不方便。你要問什麼,快點問啊。”
小蓮“啊”地停下來,原地輕輕踮起腳尖又放下又踮起來又放下,是緒張的表現。李咎也不著急催,就抱著手看。
小蓮磨蹭了半天,還是換了個溫和的方法問道:“老爺……為什麼要同意他們相看我呀?我也未必就非他們家不可。”
李咎回道:“怪不得你支支吾吾這麼久。原來是為這件事。第一,同意的人不是我,是你母親。如果我能做主,我是不會同意的。第二麼……尤老太爺年事已高,說句難聽的,未必能等到你們年滿二十,這次去其實主要是讓他老人家看看你。將來,如果,萬一,我是說,在你自己樂意的前提下,你做了尤老相公的孫媳婦,他也好知道是什麼樣的姑娘嫁了來。我覺得這是一個老人的心愿,無可厚非。如果你母親同意,恐怕也沒有什麼不可以。第三……雖然我并不覺得你和尤三的事是你高攀,也不覺得尤三和一般人,和你,有什麼區別。但是現實就是這樣,外人都覺得是我們高攀了他家。世道是這樣,除非我們改變這個世道,否則,就只能暫時妥協。”
“那,老爺認傅書生當半個徒弟,也是為了向世道妥協嗎?”
“這倒不是。即便我不收他當徒弟,他也能當上尤家的東床快婿。我收他為徒,不是為了他,反而是為了尤家姑娘。等你大一些,你母親會告訴你為什麼。不過……我確實有點自己的私心,我需要一個幫手,這個幫手得和我理念相同,眼界相似,傅小貴兒好,合適。”
李咎認認真真地給小姑娘解釋明白了,最后收總問道:“你還有問題嗎?”
小蓮搖搖頭,仍舊上前捉住了李咎的擺跟他繼續往前走。
李咎先去了菜園子那家,買了他家二十斤各種青菜。這家的不夠,又從隔壁挪了些筍干蘑菇湊數。就來來去去配菜的功夫,李咎已經將這家人的人口經濟收支出日常生活的重要方面都得清清楚楚。一個小有余財的農戶躍然紙上:多年無病無災,家里壯年男丁多,父母健在能服眾,所有人丁都勤勞肯干。
這些前提條件對普通人來說真的很難全部達到,也難怪總是窮苦人多,而富足的人。即便是這樣有余財的人家,也遠談不上愜意二字,他們每個人都得起早貪黑地做各種活計,才能保持一年到頭略有盈余。
對面屠夫張家的況也是這樣,他比菜園子這家還多個祖傳的手藝,劁豬、屠宰。有手藝,在太平年間就好找活兒,他還僥幸生得膀大腰圓,一掌拍在案板上能把上面的拍起抖三抖,有這樣的力氣,就沒有宵小敢窺伺他家。再娶得一個勤快的媳婦,有省心的岳家,日子當然就好過了許多。
李咎仍是在他這里買了十斤花并一副下水,又將散碎邊角錢也給了他,算是買了所有的豬骨頭和鹽,請他幫忙煮湯送給村里的老人和小孩兒。
李咎出錢,屠夫張出力,他倒是樂意得很——農人的錢和生產生活資料非常珍貴,但是農人的時間和力氣是一點也不值錢的,想拿走他們一粒米或是一個子兒,他們會想拼命,但若只是請他們幫忙搭把手,事就簡單了。
屠夫張將案板一拍,幾個骨頭三兩下就被拆剁了一小堆:“,我代老老小小的村里人謝謝大善人嘍。這里仍像上回一樣,每個骨頭熬三遍,骨頭上還有點末的,我也都拿去給老伯伯嬸嬸們吃。哎,大善人,你圖個啥啊?”
……換做三年前剛來此地的李咎可能會說圖個桃源夢鄉,而現在的李咎只能笑笑,說:“圖個開心,給家人積德。”
買好菜送到落腳的地方,主食已經煮上了,隨行帶的佐料也已經被幺娘切配好了放在案邊。李咎左右開工,熱鍋冷油香香料,先燒一鍋花豆角茄子,再用兩只燉了兩鍋湯,其他青菜就用燒和炒剩下的油雜炒在一起。
李咎做飯是不太致,可是油鹽大香料足,也好吃。就那些家常小蔬菜,吸飽了和葷油也香得不得了,就連黃致這個老養生的也吃了兩碗湯,著實塞不下了才放下碗筷。
“哎,還是跟你吃飯吃得香。老尤你這麼看我干什麼?沒見人添飯添菜啊?你媳婦和我媳婦也這麼夸來著,你去看你媳婦啊?嘿,等咱們回了青山縣,我還是天天跟他蹭吃蹭喝,你可得繼續在學塾里吃食堂,羨慕不來!”黃致還不忘損一番明明也想添碗,卻礙于面子沒添的尤復。然后他揀出一個亮晃晃的白瓷小盞,舀了一碗撇油的湯,用小挑子慢慢挑著好讓它趕涼下來。這一碗卻是給徐氏的。徐氏吃飯慢,這才吃到一半呢。
尤復仿佛是被挑了什麼神經,也笨手笨腳地給尤大夫人挑瘦。他夫人從小錦玉食養大,不像其他人一樣吃的。他夫人看一眼那一小方脂潤油的片,再看一眼尤復,眼睛里寫滿了疑問。
傅書生蹲在角落里不知道想著什麼,臉上紅紅的,眼神有點放空。
李咎微微覺得有點心梗,哎,這一對對一雙雙的,就會欺負他單狗沒人權。
李咎眼里看到的那是普通人嗎,那都是geming的火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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