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幸老劉是真的只有點兒傷風冒，加上勞累過度，故而病倒了，卻非傳染上了瘧疾。他吃了藥發了汗，悶頭睡了一天，便恢復了神，第二天就能和李咎絮叨一路上發生的事。

李咎見狀，心中稍定，安排他往學塾里住下，等寧氏痊愈了再一起找地方安家。

劉掌柜道:“等我子也救好了，我一家，就是兄弟的人了，以后但憑兄弟驅使！之前談的什麼利，又是什麼分紅，我一個子兒也不要。這次真是嚇著了我。我這條命不值錢，可是我媳婦金貴啊。一想到還有鬧出花兒、鬧黑死病的，我怕呀！”

李咎安他說:“吉人自有天相，老哥哥不正是相信我，才一路日夜兼程趕回來的麼？我這里的學徒雖然還是學徒，手上功夫卻都不差，且安心等嫂夫人康復，以后的事以后再說。”

醫學生上了半年課，日常義診來的病例大多是骨折染、小兒傷風等。一般人家只有在壯勞力失去勞能力和重要的子嗣生命不保，且村里的神婆神救不回來的前提下，才會考慮尋醫問藥。尋醫問藥是要花錢的，往往花了錢，人還沒了。常年的貧困使得人們吝嗇于付出金錢，很多時候在錢和命里選一樣，他們都會選擇錢而非命。

即使這李園學塾的大夫看病開方抓藥都是免費的，況依舊如此。

現在醫學生們對清創包扎打固定板十分練，劉五娘等人有兩次接生的活兒，原本就主要學小兒方的大夫帶來的學徒薛金方看了好些兒科，每個人都算是積攢了很多經驗。

治療疫病，這還是頭一回，誰都沒有接手過，個個都覺得心里忐忑。最終劉五娘封鎖病房后，治療、照顧寧氏的人就沒別人，李園學塾第一次治療瘟疫的一手治療經驗就全靠劉五娘一個人記錄了。

劉五娘主要學的是婦科和產科，對瘟疫并不是特別在行。然而因為最為勤好學，這門不怎麼在行的“瘟疫”，也學得相當不錯。眾姐妹里，無出其右者。

因此最后主持局面的人理所應當的就是劉五娘了。這方面李咎也幫不上忙，他是個理論學家，實都是急救手段，現在最重要的是布置消殺和幫劉五娘查找資料、配藥等等。他將整個學塾的蚊蟲殺得干干凈凈，嚴防蚊蟲叮咬，就是做到位了。

倒是王縣令組織來的大夫以及李園的兩個大夫，能幫得上醫理的忙。

青蒿素是瘧疾最對癥的藥，現在沒有抗生素，人們也還沒有耐藥，普通冷水取的青蒿都能有十之二三的應驗，何況是更先進科學的萃取法。

五天過去，寧氏的狀況明顯好轉。期間也發生了輕微的不良反應，不過都被劉五娘的細心照顧給對付了過去。

所以李咎一直很慨這個年代的人命真的很有韌，大凡有一線生存的機會，就會被他們牢牢抓住。這樣糙的治療方法，寧氏竟然安安穩穩地扛了過來，不過二十來天，便痊愈了。

并且很幸運的，這個傳染很強的疫病，并沒有向外擴散出一例，就連近照顧的劉五娘都沒有被傳染。

這讓整個青山縣的大夫們都沸騰了，往上翻五百年的醫書，誰能找到不曾傳染別人的瘧疾案例？寧氏就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寧氏痊愈后，青山縣的大夫們商議好了，請李咎和劉五娘傳授其中的經驗。此舉也獲得了王縣令乃至司馬郡守的支持。司馬郡守甚至寫了信來要求王縣令“如實記述，教與百姓”。

李咎本也有意將如何防治傳染病的法子傳授出去，自是求之不得，于是將李園的課程停了幾天，花了三天功夫，以瘧疾為例，輔以顯微鏡可以觀察的微觀世界為證據，從傳染病如何傷害人的命開始，一路講到如何傳播、如何治療，最后還提了一疫苗的用法。

疫苗相關的事，李咎只配合的涂片觀察，講了簡單的抗原抗免疫機制，沒有往下細講。要細講就會要講到抗，抗的容就太深了，李咎自己都半懂不懂的，如何能教他人？倒是學塾里的學生，說不定有那些聰明的人，持之以恒地再生學的道路上走下去，會有那麼一天能研究徹。

“免疫機制對疾病的預防策略是通過毒較弱的病菌去刺激中的這幾種分，讓它們分泌可以針對殺滅此種病菌的抗。這其中有兩個非常關鍵的點，一是毒要弱，或者這個病菌要半死不活，如果毒和這個病本一樣強，那還免疫法？那不就是染病麼。二是要能刺激咱們的去分泌標記、針對、殺滅病菌的東西。倘若我們的不接這個刺激，照樣不能功。”

大夫中一人便問道:“老爺所說的免疫法，吾等聞所未聞，卻也能理解是何機制。蓋因我們都知道，有很多病癥，只要得了那麼一次，就再也不會染病了，故而一旦有瘟疫發，那些曾經染病后又痊愈的人可以自由出，照顧患者。我等一直不解其原因，直到今天聽了李先生的課，才知道其中的道理。謝謝李先生慷慨，傳授我們此法。然而諸如鼠疫、麻風、傷寒等，我們應該如何獲得它們的減弱病菌呢？”

李咎道:“我也不知該如何獲得，但是大概的原理，我可以告訴大家。就是退化。去年李園的糧食收了，大家應該知道這件事？”

“是的，聽說過，可是大新聞、大好事啊！”

“但是我卻沒有急著把種子分給大家去種植。原因就是種子會退化。一代一代培養下去，如果中間不進行改良和優勢育種，種子就會退化。這些治病的小東西也是如此，只是種子退化速度快，退化原因比較簡單。而病菌在特定的條件下會有退化，這個條件卻很難達，現在的我也無能為力。只能期待我的這些學生們，能努力實現我們的目標。不過……不過，有一種烈傳染病，它天然就有弱毒病菌。我的祖先的書上記載，先用它的弱毒病菌讓人們染病，之后人們就不會再生這個病了。這種疫病……就是天花。”

“天花？”聽講的眾人沸騰了。奉命前來記錄李咎講課容的縣衙幕僚也驚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