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咎抄了兩章《三國演義》，剩下時間盤了一回賬目，批了一回采購單，勾了一筆賬，看了一回農田、果樹林、荒山、土窯的進度，確定一切進度都和計劃對得上，這才放下已有的雜務，為接下來的事做準備。

拼音已經提上了日程，《三國演義》也有了些積累，王縣令和黃致主提起來要推廣拼音的事……

那麼也是時候趁著農閑的日子，教一教眾人了。

自己府上的人因為吃著李家的飯，拿著李家的錢，李咎讓他們學啥他們就學啥。《論語》《代數》《自然》《詩三百》《增廣賢文》，著頭皮都得往下學，小蓮都開始學平面幾何了！

但是外面的人不一樣，李咎敢在外面教《代數》，只怕來學的人還不如樹上的麻雀多。

因此李咎選擇用《三國演義》當外傳的教材。

第一麼方便把他夾雜的私貨帶的更遠；第二麼，故事好看又耳能詳，方便百姓們接；第三麼，是個連載的，看黃致都被吊了什麼樣子！這樣能吊人胃口的書放出去，足夠他們認認真真學上一年半載了。

李咎和黃致這麼一商量，黃致想到獨追更不如眾追更，非常贊同李咎的打算，甚至主提出和李咎一起給《三國演義》做方言注音。

黃致準備暗地往里面夾帶一些批注。這是注定流芳千古的著作，就讓他來做第一個注釋者吧。到時候全天下看的《三國演義》都是“原作羅貫中，李咎整理，黃公奉和注”，他的名聲必然隨著這本書傳揚天下，那時豈不人生圓滿！

時近黃昏，差不多到了吃飯的點兒，李咎從黃致手上拿走《三國演義》放回桌上，笑道:“這一頓起，煩勞先生與我一同用飯了。我們家里包括我自己在，都是吃的廚房大鍋飯，各人的飯菜一模一樣，只是分量有別。除非是要待客，才會另行制備飯菜。我自己樂意私下買買菜加一兩個碗，他們長工有些不攢錢的，喜歡吃口好的，也愿意和我一起加菜。先生想開小灶，也是可以的。或人買了菜送到廚房里去，或與采買人說一聲委托他去帶了來，做菜并不額外收錢。”

“原該如此，我來你們李園也不為逍遙自在，原是為了看看你們如何行事的。飲食起居，自當與你相似才是。”黃致于飲食方面不大在意，只是也挑剔，料著所謂的“大鍋飯”并不好吃，不得要自己多開些小灶了。大戶人家原也是如此，大家一個鍋里吃飯，想吃些新鮮的喜歡的，另花了錢請小廚房單獨做，并不獨李園這樣。

黃致問道:“不過，采買人是誰？我統共就帶了兩個書來，若是自己去采買，怕忙不過哩！”

李咎道:“各缺了什麼，或是需要什麼，自己報與認字兒的工頭知道，工頭一并送去給三九。三九自己會安排這件事。或是外面送來，或是家里的人出去采買，都會如數給他們。黃兄這邊，我準備配個傳話的娃兒。還請黃賢兄照顧一二。”

黃致道:“好說，便領了來我瞅瞅罷。”

李咎便來吳大郎的兒子吳雙一，讓他給黃舉人行禮，囑咐他好生聽話。

黃致上下一看，是個規矩齊整孩子，隨口夸了一句，又問:“這卻是個男孩子。我沒記錯，你所說的三九乃是一個婢，這……？”

李咎道:“三九是個爽利人，倒不必在男大防上為憂心。平素也是人多的時候排著隊給送采買單的。”

黃致皺著眉:“我自然相信你的家風，我只怕外面知道了多有苛責。大家婢各有本份，本與千金小姐等一起，等閑不和外界來往。”

李咎有一車話想說，但是最后只說:“倒也不是婢，是個當家做主的戶，不過在我這里做一份工掙錢養活自己。子當戶不容易啊，什麼人不得見？我這里的都是些老實本分的人，縱有不好的，來回我，我自然為主持公道。”

黃致仍是覺得有不妥，不過因為李園與別地不同，他本著客隨主便的原則，沒有繼續往下問。

李咎又問道:“先生是想去正堂吃飯，還是想在自家用飯？正堂里這會兒應是眾人聚在一起，各自找個地方吃自己的。也有帶回房間吃的，只是要把碗筷等送去盥洗洗刷干凈才行。”

黃致道:“今兒是頭一天，我隨你的便。李兄弟如何？”

李咎笑道:“事兒多在自家吃，事或者要看看工人們的面貌就去正堂吃。今天就請賢兄移步，咱們往大廚房去瞧瞧。賢兄既然是為與我一同悟道而來，那便上下里外，都看個認真仔細罷。”

這一日在時令上仍屬于冬令時，酉時初刻就開飯了。

忙碌了一天的人們三三兩兩地往廚房排隊打上飯和菜，一般是幾個人拼幾個不同口味的菜，然后再分一分，或帶回房里，或和悉的人聚在一起，邊聊天邊吃飯。

正堂里有點暗，不如外面好，因而大多數人都選在室外用餐。礙于李園家規，大家要時刻注意儀容儀表和環境整潔，因此雖然在室外吃飯的人很多，地面各也還是干干凈凈的。

大家看到李咎出現，都下意識地放下手里的飯碗站起來:“老爺。”

李咎頭皮發麻，老臉發紅，連忙擺手:“你們吃著喝著，別管我，別管我。用不著這樣哈！”

黃致跟在他后面，一步一步，若有所思地捻著胡子。

長工們吃飯，了家的一家人在一起吃，沒家的男男分開扎堆，也有互相之間有那麼點意思的湊一起去談說了。談這事只要過了明路，李咎看著倆人都有意思，一般都默認他們自己去過日子，若是親，還會送點賀禮。

分開扎堆歸扎堆，男之間往來卻并沒有什麼特別的忌諱。黃致親眼看見有個男丁起走到眷那邊，隔著三步遠說了句什麼，眷中一個人應了他，他才回去。

李園的長工們一年會發幾服，這些服都是同樣的板式，無分男，清一的藍灰黑褐袍子衫子和長。大家仿佛是很自覺地就把發下來的服當工作服穿，和特殊事件會穿的漂亮服分開。李咎有時候會隨手點幾卷布料，或者從染織陳那里拿一些打折的棉布回來，讓三九和幺娘拿去給大家裁新，這樣的新服一般就當是鄭重的正裝了，大家都非常珍惜，只有極特殊的時候才敢穿上。

上工的日子大家都只敢穿發下來的服，因而黃致一眼看去，李園眾人都穿得差不離，頭發也都是短短的樣子，并不大能看出男來。

眾人來往自然，行得，比黃致以為的男男互相調笑的形好多了。

黃致不由得對比起自己見識過的大戶人家、小手工作坊和李園的形，并且陷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