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一陣風響,什麼也沒有,霓裳許久才恢復過來,慢慢靠著一棵樹坐了下去,一坐就是好久。
次日清晨,一塵收拾好了一切,伏羲琴也帶在了上,弟子下山歷練,往往短則三月,長則三年,這一次,他也不知何時回來,在紫宵峰待了八年,此時忽然有些不舍。
今早沒有看見師父,一塵最后向瑤殿看了一眼,便起飛劍,往山下去了。
這一路,只見云海緩緩翻涌,有如上次他下山時那樣,但卻再沒有誰來擋住他去路了。
回寧村的一路,他的心更是復雜之極,腦中時而想起上次和師妹一起下山的種種,一切都還歷歷如昨。
這一次,他要去很遠的地方,所以便先回寧村看了阿娘,然后一路向北,他不往東郡那邊去,因為他怕看見悉的舊景,又會想起那一次去天門,一路與師妹的歡聲笑語,如今每每想來,都只會徒添傷。
秋末微涼,一路向北,使他越走越遠,卻不知最終要去到哪,一路所見之景盡管不同,但仍覺像是那次與師妹們一起去東郡。
搖了搖頭,一塵不再去想,深吸了一口氣,又想到沈婧前些年離開了寧村,也不知如今在何,不知這次能否遇見。
終于,七天后,他來到了一座名“青荷”的小鎮,小鎮不大,但卻人來熙往,雖是暮秋時節,然河畔邊垂柳搖曳,荷塘里蓮葉碧綠無盡,宛如春夏之一般。
鎮上以青石鋪路,頗是古香古,一路清風徐徐,沁人心脾,一塵來到鎮上,不知為何,分明初來此地,但卻覺曾幾何時,好像來過這里,仿佛是那一場暮雨紛紛,與一人撐傘而行。
“嘿這位公子和姑娘,要不要來瞧瞧首飾”
一塵正出神之際,忽聽一聲吆喝,原來是路邊一位擺攤賣首飾的老伯,只見一名紫子和一名青男子走了過去,那老伯立即笑道:“這位姑娘生得貌若天仙,與這位公子當真是天作之合,你瞧這一對玉,名為同心佩,姑娘與公子戴上此玉,必是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這玉,好漂亮啊”子拿著月牙玉,仿佛不釋手,旁邊男子笑道:“老伯,這玉多銀子,我買了。”
一塵經過二人旁時,輕輕笑了笑,這一幕,為何也那麼悉,仿佛曾幾何時的夢里,真真切切經歷過。
其時暮漸至,涼風拂面,甚是令人心曠神怡,然而蕭一塵這一路,眉間心上卻始終有著一層淡淡愁意,出來了七天,竟不知要去往何。
玄青門弟子下山歷練,須謹記三點。其一,不可做出有辱師門之事。其二,不可在外惹是生非。其三,也是重中之重,不可與魔道中人往來。
記清了這三點,便可去尋覓自己的突破之法,往往修煉中人道行境界突破,多是以丹藥輔助,不過凌音既然不認同丹藥一道,那麼便是現在有人給他一枚丹藥,可以立刻助他突破修為境界,他也絕不會服下,哪怕沒有任何危害。因為他不想辱沒了師父之名,免得回頭讓人說,凌音摒棄煉丹一道,徒兒卻在外面服丹藥。
當然,除了丹藥可助修煉之人突破境界,世間也不乏一些天材地寶,同樣能夠助人突破修為,這些天材地寶乃是天地靈氣孕育而生,大多不會有任何壞作用,只是世間素有“丹藥易得,天寶難求”一說,便是說這些天材地寶往往很難尋覓,若無機緣和造化,是無論如何也強求不得的。
暮降臨時,一塵來到了一間客棧,那客棧有上下兩層,不知何故,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一座小鎮,這段時日竟來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人,連間小小客棧也快滿了。
一塵隨意要了個靠窗的位置,聽那些人在說著什麼,只聽一人道:“你們聽說了嗎七天后,妙音仙子的大徒弟蕭一塵,要在平頂山與玄谷七鬼展開生死決斗,你們說,他會應約而去麼”
隨著此言一出,整間客棧都安靜了下來,一塵更是險些一口茶水嗆出,自己什麼時候說過要與那什麼玄谷七鬼決斗了立時想到必定有人假冒自己,當下不聲,看看怎麼回事。
只見東南方位坐著一個虬髯漢子,那人飲了一口酒,大聲道:“我看是不會去了,年輕人畢竟是年輕人,玄谷七鬼名已久,慢說七個,便是一個他也不好應付,既然他已在天門會武名,如今勢頭正盛,又豈會去折了自己之名呢”
此言一出,客棧里立時有人點頭附和,似乎確是這樣,但東北方位坐著的一個白須老者卻搖了搖頭:“倒也未必見得,妙音仙子道法通玄,蕭一塵既已將話放出,又豈會爽約如此一來,豈不更折了他師父之名嗎”
也有不人贊同老者的看法,這時,正西方位,還有一個坐在窗下的玉面小生,也開口道:“是也非也,七天后不就知曉了麼到時候群雄齊聚平頂山,蕭一塵若是不來,豈能說得過理”
“他會去的。”
就在眾人莫衷一是之時,只見二樓走下來一個微醉的青男子,那男子劍眉星目,分明甚是英俊,只是此刻那微醺醉的樣子,再加上邊的一圈胡渣,使他看上去不免有些落寞。
一塵不一怔,這人有些面,他想起來了,是兩年前去天門會武時,那個來玄青門的奇怪男子,聽說是幾年前被逐出天門的人,怎才兩年,看上去竟是落魄了許多。
青男子走下樓梯,也看見了他,輕輕一笑:“這位兄臺,我可以坐這里麼”
“請。”
一塵抬了抬手,微微一笑,又向柜臺那邊道:“店家,上幾壇好酒。”說完,回過頭來,微笑道:“我們好像在哪見過,你記得嗎。”
“似曾相識。”青男子微微醉,笑了笑,又道:“在下歸思卻,不知兄臺如何稱呼”一塵笑道:“了無塵,思卻兄,請。”
“請。
”
兩人推杯換盞,一塵笑道:“這世上有人白首如新,有人傾蓋如故,不曾想,我與思卻兄今日初逢,便是一見如故。”
“千杯難換一知己,無塵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請。”
兩人一連喝了幾壇酒,蕭一塵著實有些酒力不勝,旁邊掃地的伙計看了,不免心里一笑,斜睨了歸思卻一眼,心想這人就一騙酒喝的,在這賴了幾天不走,見了誰都喊兄弟,還一見如故,真是個傻小子,唉,這江湖上真是什麼人都有,背著把劍就說自己是從修仙玄門來的。
一塵笑道:“方才聽思卻兄說,蕭一塵定會赴平頂山之約,不知思卻兄何以如此肯定”
歸思卻喝了一口酒,醉醺醺道:“那玄谷的主,名歐白,乃是玄天靈宗的外宗弟子,門已有五年,本事卻不小,玄谷七鬼,是他谷中的高手。”
隨著此言一出,整間客棧都忽然安靜了下來,玄天靈宗近來在北域那邊聲名鵲起,兩年前還在天門會武奪到了八旗之一,已有和四大門派爭鋒之勢。
而玄天靈宗的外宗弟子并非如其他門派那樣的外門弟子份卑微,而是門后,卻不留在宗,自己在外有著一方領地,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玄天靈宗的外宗弟子甚至比宗弟子份更高。
但令人想不通的是,四大門派能有如今地位,那是因為四大門派都傳承了幾千年,而這樣一個小門派忽然崛起,其速度著實令人驚奇,甚至他們收徒比四大門派更要苛刻,并非人人都能玄天靈宗。
此刻,一塵也端著酒杯凝思了起來,玄天靈宗,他自然記得清楚,上次天門會武,這個世上無名的門派卻一鳴驚人,最后是敗在青虹門之下,但那日他總覺,玄天靈宗似乎是有意落敗,暫藏鋒芒于鞘,不與四大門派爭鋒。
而今聽聞有人冒充自己,要與玄天靈宗的外宗弟子決斗,究竟怎麼回事看來他有必要要親自去趟平頂山,不管是誰冒充于他,絕不能任人損壞師父的名聲。
外面夜幕漸漸垂下,今晚他便在客棧里住下了,次日清晨,聽聞歸思卻也要去平頂山,正好便與這新的朋友一起。
平頂山遠在北域,即便他之前往北趕了七天的路,現在要去平頂山,再快也還要七天時間,仙元古地共分五大版圖,東西南北中,稱為仙元五域,每一域,都有自己的規矩,即使天門也不能輕易干預,玄青門在中土震懾諸派,但去了北域卻未必事事無阻。
當然,仙元古地遼闊無垠,還遠不止五大域,只是這五個地方相對較為繁華,也是當初青帝傳世人修煉之法的發源地,再荒遠一些的地方,則有魔道各派盤踞,玄門中人一般不輕易涉足。
七天后,蕭一塵與歸思卻已經來到了平頂山,此山頂并不似其他陡峭山峰一般險峻,相對比較開闊平坦,但山下吹上來的冷風,卻是極其寒冷。
今日晨時,山頂上已是萬頭攢,放眼去,人影麻麻,大大小小各門各派,或是不問塵世的玄門,或是江湖中刀劍影的武林大派,都已經來齊了,便是想看看那傳言里妙音仙子的唯一徒弟,這兩年風頭最盛的年輕人究竟何方神圣,有沒有這個膽識來與玄谷七鬼決斗。
“無塵兄,你看那邊。”
歸思卻指了指遠幾座巨石,只見那巨石上坐著七個怪人,高矮胖瘦各不一致,手中所拿的兵刃也是五花八門奇形怪狀,但不可否認的是,這七人雖非正宗玄門之人,但息卻十分穩,想來道行和武功也不會低到哪去。
一塵凝了凝目,心想那就是北域的玄谷七鬼,也好,等會便看看到底是誰在冒充自己,究竟想做什麼。
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山下仍有許多人趕著上來,然而卻始終不見“蕭一塵”現,山頂勁風冷冽,玄谷七鬼始終閉目坐在巨石上,一不,連眼也不曾睜開一下。
又過了半個時辰,其時已近中午,然而滿山頭只見各門各派的人,卻并不見“蕭一塵”到來,眾人不都紛紛議論了起來。
“不久前,蕭一塵揚言今日與玄谷七鬼在此決斗,怎現在快晌午了,也不見這人來”
“你說,這年輕人一向氣盛,該不是逞一時口快,現在卻怕了吧”
“這人,他到底來不來啊話都放出來了,今兒個卻又躲起來,他這是在耍我們北域的人麼”
一時間,人群里漸漸議論得有些激烈了,今天這里來了無數門派的人,等的便是蕭一塵與玄谷七鬼決斗,話都放出去了,這人要是不來的話,那豈不是把北域各門各派的人耍得團團轉慢說聲名掃地,得罪了各門各派的人,便是以后日子也休想好好過了,除非永遠別來北域。
日影西移,漸漸已是過了晌午,然而整個平山頂,卻仍不見“蕭一塵”的影子,終于有人等得不耐煩了,只見一虬髯大漢破口罵了出來:“他娘的這中土的臭小子分明是在耍咱讓我們千里迢迢趕來,還在這里白等了大半天”
“這小子也未免太過目中無人了自以為有點本事,就可以為所為麼”
“老朽確實佩服妙音仙子一道法,可如今也未免太不將我等放在眼里了”
一時間,整個山頂群聳,眼見場面要漸漸失控了,一塵不皺起了眉頭,猛然間,他似一下想到了什麼本沒有人冒充自己,而是有人放出假的消息,將自己引來,然后再借此刻的眾人,自己出來與玄谷七鬼一戰
想到此,一塵眉頭皺得更深了,究竟是誰在設局目的又是為何眼見場面逐漸失控,現在說也說不清了,不行,自己恐怕得出去“應戰”,這些人已經扯到師父頭上了,自己現在出戰,也好看看能否將那背后的設局人給揪出來。
正當他足步往前一踏時,遠忽然傳來個清朗的男子笑聲:“諸位抱歉,蕭某人今日遲來片刻,見諒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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