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朝往火堆里丟了塊干柴，笑瞇瞇開口問道：“老哥，我一直聽說北邊那幫人才是大梁朝真正的武夫，怎麼說？”

韓虎喝了口酒，微笑道：“這話真要說起來，倒也沒錯，沒有誰能比北邊城頭上那幫家伙更能擔得起武夫這個稱呼了。”

“之前我聽說有個從渭州來的年鎮守使，在書院湖畔駁過無數書院學子，我雖然沒到現場去看過，但是聽過了便覺得熱沸騰啊，說得真好，那些方外修士一口一個鄙武夫我們，但我們自己可不能這麼自己，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怎麼可能有別人看得起我們？”

韓虎說話的時候有些怒意，也有些快意，輕聲道：“我還聽說那位鎮守使早些年便是在渭州那邊殺妖，名聲很好，是真正難得的好，要說他算不算武夫，自然是算的，更何況他如今已經在萬柳會上奪魁了，真為我們大梁朝增！”

“都說到這里了，為大梁朝賀！”

他舉起酒葫蘆，狠狠往里灌了一大口酒水，然后便是忍不住地咳嗽起來，不過也沒忘把酒葫蘆丟過去，陳朝接過，也喝了一大口，嘟囔道：“這狗日的世道。”

韓虎一本正經地反駁道：“現如今這世道已經很好了，要是擱在前朝，哪里來的這麼太平。”

剛才遭遇過妖襲殺，此刻就在這里說世道太平，其實有些不太應景，但真要認真去想想，往前推幾十上百年，也都沒有如今這麼好的世道了。

陳朝拍了拍手，笑道：“是我說錯了。”

韓虎也不在意這些，只是想起之前的事，問道：“看老弟這修為，估著真是大家族走出來的？作干凈利索，可真不比北邊那幫家伙差啊。”

陳朝笑著說道：“不大不小吧，算是有個不錯的長輩，有些小就。”

韓虎有些疑道：“那老弟這趟南下，只是為了單純游歷一番？”

陳朝點頭笑道：“大梁朝的大好河山，走走看看，有意思。”

韓虎倒也沒有懷疑，那些高門大戶里的子弟，其實大多的想法和他們都不一樣，他無法揣，自然也就沒有答案。

之后兩人一夜閑談，加上之前那場妖襲擊，兩人的關系又再次拉近不。

天亮的時候，商隊重新啟程，陳朝照例是躺在那滿是貨的馬車上。

十數位武夫得了韓虎的招呼，對陳朝的態度也好了不，實際上最本的原因還是他們看過那夜陳朝出手，一拳便擊穿一只妖，可以說是極為蠻橫，依著他們來看陳朝的氣濃郁程度，只怕是一個臨近神藏境界的武夫。

至于別的，其實他們不敢多想，尤其是陳朝的年紀在這里擺著，若是他們想著陳朝越過那個境界，就不是他們該遇到的存在了。

陳朝只是躺在那滿是貨的馬車上，偏了偏頭，看著很遠的地方。

……

……

商隊繼續南下，之后的半個月，又遭遇了大小的數次妖襲擊，但好在都能應付，只是有兩個武夫運氣有些差，被妖所殺，商隊首領臉當即便難看了起來，倒不是因為覺得有人死而愧疚，而是因為這有人一死，便要付出一筆不菲的恤金，恤金可比這一趟的傭金不了多，大把大把的天金錢拿出來，他們自然不會開心。

不過之前既然已經說好，即便疼他們還是將該拿的天金錢拿了出來，給了韓虎。

作為這趟護衛的首領，韓虎的公信力是一次次護衛里積攢出來的，若不是如此，也不會有人放心將大把的天金錢給他，畢竟這些人的妻兒，最后也就指著這筆天金錢過日子了。

找了個地方將這兩人草草掩埋，韓虎將撿到的兩顆石頭放在墳頭上，又將一葫蘆酒都澆到了墳頭上，然后蹲在墳前，輕聲道：“等我回來，帶你們回家。”

其余武夫都很是沉默，不言不語。

陳朝在堆滿貨的馬車上坐起來，看著這邊，有些沉默，他想起那兩人不過才三十出頭，雖說不是北邊那邊下來的，但也算是老卒，是有了舊傷才不得不退下來的存在，雖然境界不高，但還是極有，本來這次襲殺他們兩人不會這樣死去的，只是為了幫其中一個武夫擋刀，這才搭上了自己的命。

這樣的事，其實一直在發生，不過是到了今天才有人死去罷了。

簡單的送行之后，商隊繼續啟程，這一次大家臉上都再次凝重不，沒有了之前的放松。

韓虎的雙鬢多出了好些白發，看著好似老了許多，這位從北邊回來的老卒，其實外人不知道，只要同行的有人死去，他都會拿出自己的那份酬金補進去。

這一次，韓虎也注定是白走一趟了，只是老家伙沒有覺得自己有什麼委屈，反倒是替那兩人的家人擔憂起來。

之后商隊一連好幾天都沒有遇到什麼東西，終于在一個黃昏時刻，看到了極遠的地方有了一座小城，他們如今馬上就要進蒼州境，前面那座小城在他們的必經路線上，而且他們的確也很疲倦了，很想進去過一夜。

只是今夜無法走到那里面去了，在道旁選了一比較寬敞的空地，生起好多堆火。

疲倦的商人就此睡去，武夫們依舊是番守夜。

還是那火堆前，兩人對坐。

韓虎有些疲倦地看著陳朝，認真說道：“你應該知道什麼時候最危險。”

陳朝說道：“這一座城在前面，想著睡了一夜，明早一定能夠城，他們這會兒繃的神經肯定會放松下來，一旦這麼放松下來了，那麼就是最危險的時候。”

韓虎臉凝重說道：“我早就知到了不對勁，只是一種覺，所以我一直都沒有說，不知道老弟你是不是也有這樣的覺？”

陳朝看著韓虎的眼睛，很是認真地說道：“你說得沒有錯。”

“在黑夜里，一直都有一雙眼睛在看著我們，至已經是數日了。”

陳朝看著韓虎，很平靜說道：“它在等我們最虛弱的時候。”

韓虎握了握手邊的刀，有些張問道：“要不要把他們都起來？”

陳朝說道：“要是還境界差距太大，人再多也沒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