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們每日只需要考慮那些真正的大事便足夠了,至于那些別的細微事,他們不會同。
就像是他們永遠都無法想到,為了生計,會有人每日都要洗那麼多服,也無法想到為了生計,在寒冬的天氣,頂著寒冷,也會有人在街頭賣炭為生。
所以即便是那些大人知道那支商隊冒著生命危險,從北往南要橫大半個大梁朝只為掙些得可憐的天金錢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有所謂的同一說。
這一次南下,這支商隊的目的地是蒼州,這座州府和渭州相鄰,更為靠北,從神都出發,到蒼州州府大概也就是兩個月的路程,這一路南下,一定會在半路上遇到妖,所以按著商隊以往的經驗,他們早已經請了十余位武夫護衛,他們大多是從軍中淘汰下來的老卒,上有些修為,但大多天賦一般,年紀增長之后,又無太多軍功,便不得不離開軍伍,回到各自的籍貫之后,大多會選擇為那些大戶人家做個看家護院的護衛,有些老卒不愿意如此,便會選擇接下一些護衛商隊的活計,雖然這風險極大,但是對于他們來說,卻是更愿意接的事。
至于那些商隊為何會選擇這些老卒,而不愿意選擇那些明顯修為更高的修士,便還是出于本考慮。
做生意的商人,最為講究的便是利益了。
為此他們甚至都能讓自己陷險地。
商隊一路南下最開始的半月時沒有遇到什麼事,十幾位有著行伍經驗的武夫一路騎馬南下,是上出來的氣勢,便讓一般人不敢覬覦這支商隊,至于妖之流,或許是因為運氣不錯,當真是暫時沒有遇到過。
一路南下,那幾個武夫本就是常常走,故而不淺,也是悉,本就沒有任何隔閡之,反倒是那個份不明的黑年,好似一直游離于隊伍之外,不遠不近的,讓那些出軍伍的老卒都頗有興趣。
領頭的那位老武夫名為韓虎,年紀已過五十,兩鬢斑白,臉上滿是壑,只是形依舊魁梧,看那張臉,其實說他是花甲之年也不為過,一路上韓虎其實一直都在關注那個著黑的年,只是本來謹小慎微慣了的老武夫在敏銳察覺到那黑年不愿意和同行的其他武夫過多接之后便放棄了要和他拉近關系的想法,但是半個月過來,眼瞅著前面路也就越來越不好走,他韓虎也不得不改變想法。
他打馬走過,靠近那黑衫年躺著的馬車,和另外一個壯的漢子對視一眼,那漢子自然輕輕拉住韁繩,往后退了退。
這樣一來,商隊前行的腳步不停,韓虎也已經臨近了那個黑衫年。
看了一眼那仰頭躺在馬車上閉著眼的黑衫年,韓虎結聳,張了張口,這才輕聲喊道:“小兄弟。”
一個不近不遠的稱呼。
黑衫年睜開眼睛,看著這個雙鬢斑白,滿面風霜的老武夫,其實是這麼近的距離,他就能夠到對方的氣機涌,一呼一吸之間,倒也能發現老武夫的底子扎實,只是氣機在路過其中一竅的時候,會有些停滯,或許是年輕時候過的暗傷,當時沒有徹底的治好,也才導致了如今他不僅修為在幾十年里沒有前進半步,更是這暗傷拖累。
想了想,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方,黑衫年也就是仰起頭,笑了笑。
韓虎原本想著這一次自己貿然開口,定然是要吃個閉門羹的,畢竟這個年這半月來極和旁人說話,可沒想到自己真的開口之后,那年會是這麼個反應。
“韓老哥,我姓陳。”
短暫的思索之后,黑衫年很快便開口。
黑衫年,自然便是陳朝。
韓虎當下明了,輕聲道:“韓虎,年紀長陳老弟幾歲,不嫌棄的話,可以一聲韓老哥。”
陳朝點點頭,笑著接過他遞過來的水囊,仰起頭喝了一口,看著這一幕,韓虎臉好看許多,之前一直擔心的事,此刻已經放下不。
抹過之后,陳朝把水囊遞回去,微笑道:“老哥有話,可以開門見山地說出來。”
韓虎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道:“之前一直覺得老弟應該是出自某個將種府邸,家里至有人在大梁朝某個軍伍中做武的,后來多看了老弟幾眼,這才發現好像是自己看走眼了,老弟眼里有殺氣,上有氣妖氣,這肯定是在戰場上殺過妖的,難不真是漠北那邊回來的?”
韓虎境界不高,一雙老眼還算是比較毒辣,能看得到陳朝上得與眾不同的東西。
陳朝搖了搖頭,微笑道:“老哥說對了一半。”
眼見陳朝這句話戛然而止,韓虎自然也明白有些話是不好說的,故而很快便說起些別的。
兩人的第一次談,其實說來說去,都沒能說出幾句心里話,就此便作罷。
而后韓虎打馬往前,去和那商隊首領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反正是沒有再理會陳朝。
陳朝也不在意,只是躺在馬車上,有些百無聊賴。
天邊日頭西斜,天便有些暗了下去。
陳朝瞇了瞇眼,看了一眼道兩側的山林,臉有些不太好看。
果不其然,當夜他們便遭遇了一場妖襲殺,數只妖從山林里竄了出來,都是大梁朝很常見的那些妖。
境界不高,但是數量極多。
打眼看去,整整有十數只。
那十數只的妖沖了出來,韓虎一聲厲喝,十數位武夫便迎了上去。
一場大戰,在夜里發生。
……
……
那是一場說不上勢均力敵,甚至于很快便是韓虎一方占據了上風,陳朝一拳將一只妖一拳打碎的時候,韓虎那邊便已經開始打掃戰場了。
這場突如其來,但實際上在理之中的一場妖襲擊,很快便結束了,除去有兩個武夫了輕微的傷勢之外,其余人都安然無恙。
而后商隊往前走了數里,在一廢棄頹敗的山神廟里暫歇。
這同樣是前朝修建的,如今無人修繕,已經破敗不堪了。
眾人簡單收拾了一番庭院,就在這里暫歇。
院子里一下子便生起好幾堆火。
再之后,擔驚怕的那些商旅本不敢睡覺,可熬到后半夜,確實是眼睛睜不開了,也就互相依靠著昏睡過去。
這一夜,武夫難免會多些慎重。
守夜的時候,兩兩一組,原本韓虎是沒將陳朝算在其中的,但最后陳朝還是主站起來,和韓虎一起守夜。
一臉疲倦的韓虎在火堆前咳嗽了幾聲,驚得火星濺起,然后才從腰間取出一個小葫蘆,打開之后,他放在間喝了一口,然后臉便眼可見地紅潤起來。
眼看陳朝看向這邊,他揚起手中的葫蘆,搖晃說道:“不是什麼好酒,不過喝的就是那個燒嚨的覺,試試?”
陳朝笑著接過來,喝了一口,臉頓時憋得通紅,強忍著沒吐出來,咽了下去之后,這才有些自嘲道:“差點沒吐出來。”
韓虎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第一次喝都是這個樣子,等以后喝慣了……咳咳……就會好很多。”
陳朝把那個酒葫蘆又湊在邊喝了一口,這一次很顯然比之前好很多,只是臉也有些微紅。
這才把酒葫蘆遞回去,同時說道:“老哥年輕的時候過傷吧……傷沒好徹,氣機從竅-里過的時候,會微微有些疼,其實溫養法子也不是沒有……”
陳朝看著韓虎,開口說了很多,前些日子謝南渡在準備文試的時候,他陪著謝南渡看了許多的書,在那些書里,自然而然的便有不關于溫養子的法子。
韓虎瞪大眼睛,很快便認真記下那些容,最后滿臉激地看著陳朝,“是老哥小看老弟了。”
陳朝擺擺手,搖頭道:“巧而已,老哥不必上心。”
韓虎低聲音,再度輕聲問道:“老弟當真不是北邊過來的?”
陳朝微笑著看向他,一句話都沒說。
韓虎有些歉意一笑。
陳朝手放在火堆前烤了烤,輕聲說道:“是不是北邊過來的,有什麼區別?”
韓虎搖頭笑道:“不瞞老弟說,老哥當初也是北邊的軍中的,所以對那條長城上的兄弟們,哪怕沒見過都分外親切。”
“就這麼說,只要老弟是那邊下來的,就甭管老弟現在是什麼份,老哥就能把命都給老弟,別人我不放心,可要是老弟是那個地方下來的,我放一萬個心。”
韓虎眼神堅定,斬釘截鐵,說話的時候本就沒有任何的猶豫。
對于這樣的老卒來說,其實這些年最難熬的不是生活,而是沒了年輕時候要做的那些事,便覺得渾上下都不得勁。
有時候常常半夜驚醒,下意識便要去旁的刀。
陳朝忽然問道:“那些日子里,很累吧。”
韓虎看了一眼陳朝。
“在那條長城上,雖說每天都說不定會死,可一想到后有那麼多人得守著,便再累都不覺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