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字房,二談心事。
而在天字房,寧書禮離開后,則談起了社稷江山。
趙極和葛葉從暗室中走出,太子趙雄英沖兩人見禮之后道:“沒想到這寧書禮對于魚鱗黃冊有這般見解。”
“與其說他厲害,倒不如說是寧修厲害。”趙極和葛葉錯了一個目后,看向了趙雄英道:“今天這事,你怎麼看?”
沒頭沒尾的,旁人聽了都不明白趙極問的是什麼,但是趙雄英卻沉思了片刻后道:“臺前幕后,可為我用。”
趙極點了點頭后,轉頭看向葛葉道:“既然這樣,三天之后小朝會,葛老你舉薦寧書禮朝為吧。”
葛葉道:“遵旨。”
趙雄英道:“父皇,這個人能不能給我?”
趙極想了想后道:“可以讓寧書禮和你一起去推行魚鱗黃冊,你可以教他一些,找人帶他也行,不過不要給他安排太簡單的工作,把握好那個度,明白嗎?”
趙雄英道:“兒臣明白,不過說起來,兒臣能不能直接和寧修深談一次……”
趙極擺了擺手,打斷了趙雄英道:“既然他選擇了這麼做,咱們就不要他,謹守默契,可得良才。網羅太,反斷其。”
“這個道理,以后你也要多琢磨。”
趙雄英道:“兒臣謹記,定不會失去這等良才的。”
“嗯。”趙極點了點頭,“你明白就好,能夠發現一個未來的肱骨之臣,不易。”
趙極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之中多有無奈。
趙雄英看著趙極鬢間似乎又多了一些的白發,不住說道:“這件事兒臣一定會理好的,還請父皇保重龍,不必太過煩憂。”
趙極搖頭一笑道:“這輩子就是這樣的勞碌命了,世人皆以為皇命一出,四海臣服,卻不知道為皇帝,也是事事掣肘啊。”
趙雄英聞言沉默了一瞬后,眼中生出了一抹憤恨:“真想將那些門閥殺個干干凈凈!”
“咱又何嘗不想呢?”趙極嘆道:“可現在還不得他們。”
“六月,端午汛后,浙江九縣被淹,兩江總督胡汝宗上書請銀三百萬,一百萬賑濟災民,兩百萬重修大壩。”
“七月,倭寇擾沿海,胡汝宗又上書請銀兩百萬以做軍需。”
“八月,蒙元攻占燕云十六州,此一役,共計耗銀八百萬兩。”
“而我們今年的賦稅,總共才收上來一千六百萬兩,賑災、軍備、員的俸祿、各個衙門的公務銀,國庫現在耗子都要不來了。”
“距離年關還有好幾個月,眼看著日常的開支都要不夠了,還得靠這些門閥幫我們搞錢。”
“當初剛剛起兵的時候,聽人說大江山易,守江山難,咱還不以為然,現在卻是明白了這個道理。”
聽趙極這麼說,趙雄英終是不住火了,猛地一拍桌子,怒道:“要不是這幫混蛋層層盤剝,互做依仗,兼并土地,田逃稅,又豈止于此!”
“去年巡鹽賦稅一共得了五百萬兩,前年巡鹽賦稅一共得了四百八十萬兩,今年派了張述酬的學生李承全去巡鹽,報上來卻是八百萬兩!”
趙雄英憤憤不平道:“這說明什麼?說明各州府縣都是他們的人,咱們的人送下去就收不上錢!”
“豈止是這樣。”趙極瞇了瞇眼道:“錦衛今天報來,巡鹽的船兩天后到,今天卻已經分出了兩列船隊,一列船隊去了李承全的老家,一列去了張述酬的老家,錦衛報每列船隊最載著一百萬兩,一個工部左侍郎,一個榮國公兼著吏部尚書,這才是國之碩鼠啊!”
“可惡至極!”趙雄英怒道:“百姓食不果腹,父皇宵旰食,他們卻中飽私囊!偏生卻不得他們,真是……”
“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就好,不過他們也蹦跶不了太久了。”趙極的眼中忽然閃過了一道寒,“這一次魚鱗黃冊匯總回來,他們將再無可乘之機,四海萬機,皆在冊中,十三年前布的局,這一次收網之后,便將他們刀刀斬盡,這麼多年吃了多,得都給咱吐出來!”
趙極剛才所說的雖然稍顯無奈,但這一刻卻是龍氣縱橫,威儀盡顯,馬背上得天下的皇帝,哪里是被欺負了不會生氣的主?
他轉過頭看向趙雄英道:“這一次,事關我大夏萬世之基業,萬民之福澤,早一天完,萬民便能早一天福,朕會在中樞調度,全力助你,今天咱先給你找了一把最快的刀,你可要好生待他!”
趙雄英聽得趙極不再稱咱而是稱朕,頓時轟然下跪,聲音鏗鏘間,殺氣縱橫:“父皇放心,兒臣定不負父皇所,不負萬民所!”
不過趙雄英卻又是想起了一件事,猶豫了數息后道:“父皇,可這終究不是朝夕之間可以完的事,若是月……我們還需要白侯……”
“這件事你不要管了。”趙極擺了擺手道:“我心中自有籌謀,你只需要理好寧修和寧書禮之間的關系就好了。”
一轉頭,趙極看向了葛葉道:“葛老,這事還得請您多幫忙。”
葛葉拱手正道:“事關萬民之福澤,老臣骨碎,肝腦涂地。”
……
寧修倒不知道此刻夏國云端上的大人,對自己遙遙的‘思念’
他出了摘月樓之后,坐著小船回到了岸上,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在街邊買了一壺酒,幾個餅子,一邊走一邊吃著。
他的酒量似乎不好,喝著喝著竟迷路了,沒有朝著寧家的方向走去,而是出了城,來到了外城二十四坊中的宣石坊。
這宣石坊雖然還算京城,但是卻已經臨近京郊了,比之城繁華,此地夜之后已經沒了燈火,家家閉戶,已夢鄉,更無高樓,唯有矮房,此刻雪已經停了,一圓月掛在天上,灑下的輝映在雪上倒是明亮非凡,甚至可以看到城郊屯鹽衛的駐地后郁郁蔥蔥的森林。
寧修似乎真的醉了,跌跌撞撞地在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腳印,走到一個胡同的時候,更是直接一個趔趄,直接跌進了雪中,他披著白的披風,這一摔下去,頓時和雪滾在了一。
一直遙遙跟著他的七個蒙面人頓時對換了一個目,然后躡足潛蹤,卻行飛快地近了過去。
數息之后,幾個人就到了寧修跌倒的地方,卻發現哪里并沒有人。
“奇怪?”
為首那人一聲輕疑,但旋即目一閃,轉過頭去頓時面駭然!
因為在他的后一丈,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道披白披風的影,正站在月下飲酒,滿地的雪映得他恍如仙人,
“諸位,喝點?”
‘仙人’將那酒壺遞出,眼中卻早已沒了半分醉意。
“手!”為首那人一聲低喝,邊數人就要行。
寧修卻是微微一搖頭,嘆道:“真是……”
聲音還在原地,他的子已經橫略一丈,沖到了那七人首領面前,手中酒壺頓時和那人一同飛出,而這時那最后幾個字的聲音才在原響起。
“……煞風景啊!”
聲音落后,月灑的雪地上,一片寂靜,還站著的六人臉上,一片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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