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值房里的其他幾位閣老也終于從剛才的消息當中清醒過來,張四維捻著胡須說道:”陛下這個辦法可真不錯,活人無數啊!”
在座的都是千年的狐貍,哪有聽不懂這話什麼含義的!因為一件事若是說做的好,自然說這件事做的好!可偏偏他用了辦法這個說法,這說明他將萬歷帝的用意看的清清楚楚!
申時行也點頭說道:“確實,陛下真是仁慈之主,活人無數!我就遇到過一件事,現在想起來還是慨不已!”
幾位閣老聽他這麼說,都把頭轉過來等著他繼續說下去。就連張居正也睜開眼睛看向他。
只聽申時行說道:“你們知道我素來喜歡聽琴,喝茶,所以經常去教訪司。那里有一個桂娘的琴師,彈琴彈的極好!”
眾人聽到這里都呵呵的笑起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聽琴喝茶嘛,這是雅事,至于為什麼非要到教訪司去聽琴喝茶,那肯定是因為那里的茶香嘛!
申時行也沒有不好意思,隨意的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下來,然后接著說道:“就在前一年,有一次我去教坊司。剛下轎子就看見不遠的地方有個乞丐。按常理說,這種人看到我等都不得躲的遠遠的,可是他卻連滾帶爬的向我這里跑過來!”
張四維奇怪的說道:“還有這般大膽的乞丐,難道他就不怕被打死不?莫非……”
申時行點頭說道:“子維兄大概猜著了!就是你想的那樣!”
眾人大致也都猜到結果,自然是更加關注事的始末。申時行接著說道:“當時我的護衛就想趕開他,卻沒想到他直接向我大喊申閣老!卻把我喊的一愣!我倒是不知我的名字居然連乞丐都能知道了!”
眾人聽了又是一陣哄笑,張瀚笑著說道:“休要賣關子,繼續往下說!”
申時行笑笑接著說道:“當時我也很驚訝,所以我就讓護衛放他過來。等他到近前了,他蓬頭垢面的我也沒認出這人來!所以我就讓他自報家門。沒想到這人咱們還真認識!諸位還記得一年前專門負責給咱們這里換碳盆的那個老宦吧?”
張四維仰頭想想說道:“倒是有印象,只是不知道名字。難道是他不?”
申時行一拍大說道:“就是他!他當時他倒也機靈,沒說自己名字,只是說他原來是宮里人,專門負責值房的火燭和碳盆,我這才想起他來!”
眾人聽了都唏噓不已,發出一陣慨。申時行接著說道:“當時我就問他是怎麼回事?他就哭哭啼啼的和我說了一遍。原來他年歲大了,到了遣散的時候,宮里給他發了一百二十兩銀子讓他回鄉。可是他家鄉早已沒了親人,就是回去也沒有著落。所以他就打算在京師我做點小買賣。可是結果他遇到了騙子,那些遣散的銀子連同自家積蓄,大概三百余兩銀子被人騙了個,只能淪為乞兒!我看他實在可憐,就給了他100兩銀子,讓他回鄉去了!”
在場眾人聽了又是一陣嘆息!可是眾人卻聽到值房門外有嗚咽的聲音。申時行就差值房的小吏出門查看。隨后小吏就帶著一個哭泣的中年宦進了房門。這人大家都認識,是負責執掌燈火的那個宦。這時他正咬著在低聲哭泣。
申時行明白過來,就問道:“那個老宦和你是什麼關系?”
宦干眼淚躬說道:“回閣老,那是我師傅!原來值房里面的燈火和碳盆歸他執掌。他走了后這差事就歸我了!”
有了這個宦的對照,眾人心中那個老宦的形象清晰了許多!不多言,不多語,做事穩,從未出過錯!平時就好像這個人不存在一樣,但是需要燈火和炭盆的時候,東西一定會準時出現!這就讓他們更加嘆息了!
這時小吏說道:“若他是你師傅,他怎麼不來找你救個急?”
宦低聲說道:“宮里規矩大,奴婢出不去,他進不來!就是偶爾有休沐的日子,奴婢又不知道他在京師,本就看不到他!若不是閣老說起這件事,奴婢還以為他回鄉了!”
眾人聽了這話又是一陣嘆息,不過也只不過是嘆息而已!畢竟一個宦的生活對這些掌握著大明最重要事的人來說,只不過是增加了一些談資而已!
眾人又簡單議論幾句,張四維看見張居正一直沒有說話,就好奇的問道:“太岳,你對陛下安排的這兩件事怎麼看?”
張居正緩緩說道:“這兩件事乃是善政,只是這出主意的人恐怕不是陛下,而是那個錦衛小旗劉昊嘉!”
張四維說道:“看來太岳是格外關注此人吶,難道此人有什麼特異之不?”
張居正說道:“我覺得此人甚為危險,應該打發出京師去!”
申時行揮手示意那個宦退下,然后說道:“不至于吧?他出的主意不是好的嗎?”
張居正說道:“此人若僅僅是個幸進之徒也就罷了,只是從這兩件事上就可以看出此人十分聰慧!如果日后此人立于廟堂之上,只怕禍害要比江彬錢寧之流更烈!”
眾人聽了都一陣沉默。當然大家心里也明白這麼給劉昊嘉定罪并不公平,但是沒人打算替他說話!原因最簡單,就是因為劉昊嘉是武人出!現在整個大明朝由文人主政,正是歌舞升平的時候,哪里需要武人來冒頭?所以如果武人上位的苗頭出現,將其除去也算是未雨綢繆了!
張四維沉默片刻說道:“只是現在就置了他卻沒什麼明目!”
張居正說道:“無妨,不著急!日后尋個機會,遠遠的打發出京師去也就是了!等日子久了,陛下也就忘了他了!”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附和,表示這種幸進之徒就應該遠遠的離開陛下才對!至于剛才他們談論的那個老宦和還在哭泣的中年宦,早已經被他們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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