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李修涯回來那天,謝心忌便有心來李府的。
不過當時聶含山與蕭鼎也在,多有不便,待兩人離開,李府卻又大門閉。
第二天李府謝絕見客,謝心忌只在門外遠遠的了一眼便離開了。
“你說他明日過來?”
謝志才也有些驚喜。
謝心忌點點頭道:“他答應得如此輕松,倒是讓我有些遲疑了,好似他和傳言中有很大的不同啊,如此熱,會不會是有什麼別樣的心思?”
謝志才聞言微微皺眉。
“殿下那邊已經下了明確的指令,這個李修涯乃是燕衛結盟的關鍵人,將來陛下或有重用,是一定要與之結的。”
謝心忌反問道:“如果他不配合呢?或者說如果他將來要與我們為敵呢?”
“先探探他的口風再說,如果真如你今日所見,他對我們應該不會太排斥,能夠拉攏他,相信能狠狠的在聶含山上刮了一刀。”
謝志才的心不錯,本想送謝伊人給聶含山惡心一下他,卻不曾想釣了個李修涯。
說到底,自己還是李修涯的岳父,雖然這件事并沒有多人知道,無需公之于眾,早晚必有好。
這邊李修涯將安睡的謝伊人放在床上,自己卻趁著夕黃昏又來到聶含山的府上。
“胡爺。”一進門,李修涯便見到了胡爺。
“今天還要多謝胡爺了。”
胡爺笑了笑:“老爺在等你的。”
李修涯點點頭,隨后跟著進房間。
“你可知道你今日差點犯下大錯。”
聶含山見李修涯來了,直接低聲喝道。
李修涯坐在聶含山對面,悶悶道:“也沒這麼嚴重吧?”
聶含山搖頭道:“你剛剛來燕都,不知道其中復雜的形勢,你從皇宮出來便和尚書府的謝心忌相談甚歡,你知道別人會怎麼想嗎?”
“無非就是認為我與他們好,還能怎麼想?”
聶含山道:“謝志才是禮部尚書,四皇子李康的左膀右臂,別人會認為,你已經倒向了四皇子。”
李修涯有些遲疑道:“不過就是說了幾句話,沒這麼嚴重吧?”
李修涯有些害怕了,黨爭什麼的,一直都是看不見硝煙的戰爭,而這場戰爭的死傷卻從來不會。
聶含山見李修涯出害怕的神,突然大笑道:“哈哈,看來你是真的怕了?”
李修涯見聶含山大笑,心下松了口氣。
“你這老頭,怎平白嚇我?”
聶含山道:“我這也不是危言聳聽,聽說你明日還要去謝府?那這樣的況恐怕就得坐實了。”
李修涯一呆,無奈道:“你說他們這是為了啥啊?我就一個無名小卒,拉攏我有啥好?”
“無名小卒?”聶含山嗤笑道:“你也別太妄自菲薄,你在衛都傳回來的消息又不是只有我和陛下知道,有些人總有手段知道的,你的名字早就被很多人記在心里了。而且,你還有一個份,憑這個份,就有必須拉攏你的理由。”
我還有個份?李修涯疑了,我有啥份?難道是我那一車金銀財寶被人發現了?
終于藏不住我百萬富翁的份了?
“早在你還在姑蘇之時,我便在朝堂之上故意提了提你的名字,湘水賦如今也是天下名篇,你又遠赴衛都,將進酒,鵲橋仙,雁丘詞甚至清平調,無一不讓你風云才子之名響徹東元,如今的你可不僅僅是飛魚衛都指揮使,更是文壇大家,年輕一輩的第一文豪,他人都稱你為詩中謫仙,詞中之龍呢。”
李修涯子一,翻摔在地上。
“我?詩仙?詞龍?沒搞錯吧?”
聶含山看李修涯震驚的模樣,不由得哈哈大笑。
“這只是人們一時的戲稱,當不得真的。”
李修涯扯了扯角,拉起一個難看的笑容。
我何德何能敢用太白先生和稼軒先生的名號啊?這會折壽的吧?
而且太白先生也就罷了,畢竟他的詩詞自己也抄了不,不過稼軒先生就是純屬躺槍了,那首青玉案自己雖然想拿出來裝,可一直沒什麼好機會呢。
“戲稱就好,這般夸耀于我,我都有些惶恐了。”
聶含山問道:“怎麼,你覺得自己當不起?”
“我也配?”
要不是自己背誦及默寫全文,自己也配?
“倒也不用這般貶低自己,你的詩詞極好,詩仙詞龍或許有些夸張,不過才風云才子之名倒也當得。”
可別提這個名字了,好恥的。
“你在整個東元文壇都有些名聲,僅僅就是這一點,四皇子也好,五皇子也好,他們都會極力的拉攏你。”
“如果我拒絕呢?我是說都拒絕。”
李修涯有些急切,會不會自己明確拒絕之后,兩位皇子心生怨恨,想要搞死自己?
這可能不是一般的大啊。
聶含山聞言出滿意的神,卻不知道李修涯的被迫害妄想癥越發嚴重了。
“都拒絕倒也無妨,不過有些事很多時候不是你拒絕就可以的。”
李修涯明白聶含山的意思,來了燕都其實就是局了,而且自己和聶含山的關系匪淺,又居飛魚衛都指揮使一職,朝堂的風波或許吹不到李修涯的上,但是黨爭的火卻會星星點點的灑落過來。
“聶老頭你得幫我。”
聶含山搖頭道:“這件事還是得你自己理,三位皇子相爭,可不是我說手就能手的。”
李修涯撇撇,跟我還打太極?
“不過你放心,有我在,保你暫時安全還是沒問題的。”
聶含山話鋒一轉,李修涯聽了,放心了大半。
“對了聶老頭,你不參與黨爭嗎?”
“今日我如何效忠陛下,來日便如何效忠新君,黨爭之事于我無關要。”
李修涯哼了哼,你是居高位要職,自然有資格不撥弄,就是可憐自己,恐怕之后要面對無盡的麻煩了。
“好了,不跟你扯這些,我來這里是想問你些事。”
聶含山笑道:“是想知道這燕都的局勢吧?”
李修涯點點頭,他可不想不明不白的得罪了人,引火燒。
聶含山道:“如今的燕都大致可以分為四個勢力。”
“四個?這麼多,不是說只有三位皇子有資格...”
聶含山瞪了李修涯一眼,示意他別。
“四皇子李康為首,次輔楊宣,太尉陳煥以及你的老丈人吏部尚書謝志才等人為一派。而另一方則是五皇子李旦為首,首輔張維,下面還有吏工戶刑部四部,除了吏部尚書是我兼任,其他三部尚書都是明確表示支持的。
這兩派可謂是爭鋒相對水火不容,在朝堂上有極大的話語權,也是實力最強的兩方勢力。
六部雖然歸我總領,但除了吏部,我的手也不出去。”
李烜雖是令聶寒山總領六部,但實際上六部的指揮權仍然在中書閣,也就是張維和楊宣手上。
李修涯點頭,這事李修涯聽謝伊人提起過。
“除了四皇子和五皇子掌握了朝廷的大半權力之外,九皇子李閑背靠定北侯,雖然在燕都沒有什麼影響力,卻也培植了不心腹,也不容小覷。”
李修涯應道:“這我也知道,不過你說的第四個勢力是誰領頭啊?”
聶含山笑了笑,手指著自己。
李修涯一驚:“你?老頭?你也...”
聶含山知道李修涯想差了,笑罵道:“別胡思想,這第四個勢力乃是以我為首的騎墻派,我們相互之間并無流,但都是一些忠臣良將,只為國為黎民百姓為陛下盡忠,絕不黨附。”
李修涯點頭表示明白。
“那這方勢力沒啥用啊。”
聶含山無奈道:“你懂什麼?你以為我憑什麼坐上這個位置的?”
李修涯了頭:“憑什麼?”
聶含山一吹胡子,罵道:“滾。”
李修涯笑著給聶含山添上茶水,好生好氣道:“你說說,你這老頭也真是,說話就說話嘛,生什麼氣呢?這氣出病來,胡爺不得劈了我啊?”
聶含山無奈扶額。
“這樣說來其實也不算復雜啊。”
聶含山道:“如果只是單純的黨爭倒也簡單,最后不過是勝者為王罷了。但是在燕都還有些盤錯節的力量,他們聚不勢卻有莫大的力量。”
李修涯給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笑道:“讓我猜猜,世家?”
聶含山沉重的點了點頭。
“士族之禍,自古有之。若是世,士族是大助力,但若是盛世,士族便伏在帝國上吸的蛀蟲。而且這些士族從來不會孤注一擲的將自己的能量投一方勢力,幾乎每個勢力里面都有他們的影子。”
蛋不放在一個籃子里嘛,我懂。
“除了士族,文臣武將又各自抱團取暖,也是不小的麻煩。”
李修涯笑了笑:“武將應該還好說,只要給足了軍費,一般沒啥事,但是這些個讀書出來的文,講究門第禮法,控輿論,恐怕讓老頭你頭疼不吧?”
聶含山苦笑道:“你倒是機敏,史為首的文集團是最為復雜的,背后有太學乃至天下學府的以及無數文壇大家,是絕對不能忽視的力量,言辭之利更勝刀劍,當初陛下起復我,最大的阻力就是這些個史。”
讀書人的心都臟。
說道這里,聶含山突然笑道:“說起來你也是文壇新星,相信很快就會有人來接你,而且很快也會有人上書撤了你的職,遷為某個文。”
李修涯倒是無所謂:“隨便唄,當啥都好,最好將我下放到其他州府去。”
兩人聊了很久,聶含山跟李修涯將燕都的局勢一一詳解,李修涯心中有數,便是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