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這閻婆惜年方十八歲，往昔父親疼惜，自生得貌，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恭維歡喜。

自打嫁給宋江，起初想著這男人有恩，又出手闊綽，便也耐著子，對他也是逢迎。

只是那男人心中只有舞槍弄，平日里只管公務，對日漸冷淡。

“男人都不是好東西，玩過便是膩歪，心思便不在人上。”閻婆惜一只手撐著額頭，輕啐一口。

聽到老母親呼喚，閻婆惜不由得想到那小張三的好來。

那小子雖是個窮鬼，但說話好聽，又生得俊秀，心不好，這個男人最會哄。

每次都哄得舒服，而且那事也是盡心盡力。

閻婆惜平素無事，眼下有這張文遠，那一顆芳心，全都寄托在他上，聽到母親呼喚，卻是心不已，哪里還按捺得住，急忙起，連妝容都顧不得化。

順手將額前短發，往一邊挪開，里自言自語：“這短命鬼，等得老娘心里苦得很，一會便要先給你三耳子，出出老娘的氣。”

閻婆惜飛也似的跑下樓來，只見一樓燈火通明，堂前琉璃燈火照得清清楚楚。

卻是那黑臉宋江坐在上首，那人繃著一張臉。

閻婆惜眉頭一皺，眼中出厭惡之，卻是扭復回，一邊走，一邊嘀咕道：“這黑臉賊怎生來了？真是討嫌。”

往昔還耐著子，給宋江幾分好臉。

都說人一旦移別，最是無，閻婆惜連逢場作戲的念頭，都懶得生出。

不但如此，過去恩，一朝空，全部吳用。

這小娘眼下，連逢場作戲都不想去做，重新回到屋子，懶散地趴在床上，一只手撐著額頭，心中想著那張文遠。

樓下老娘聽得兒明明下樓，怎麼又不見下來，轉而有上樓的聲音，氣得渾發抖，不由得喊道：“我的兒，你的三郎來了，怎麼還不下來？”

閻婆惜翻了個白眼，喊道：“他又不是瘸子，上不得樓，都是在一起過活的，他若是想見我，自己上樓，憑什麼讓我下樓？娘親，你莫要在這里絮絮叨叨，著實讓人煩惱呢。”

宋江一聽這話，神如舊，不見喜怒之。

可是心中，卻有一惱火。

老子把你們一家供養，這死婆娘卻如此怠慢，真當我這押司是個擺設？

不想還好，一想到最近糟心事，原本他還無所謂，可是這會，卻生出一邪火。

閻婆原本是來圓場，這兒卻是這般說話，可把氣的不行。

只好腆著臉，笑著道：“宋押司，只怕這丫頭許久見不到您，這是耍小子呢。押司不如上樓，我同您一起上去，這丫頭著實不像話，你呢也是個辛苦的，哪有天天陪的道理。”

說到這里，宋江心中更是煩躁，只是礙于這婆子面子，實在不好說什麼，只得隨著閻婆上樓。

宋江最近心事重重，這會還真是心不在焉，等上二樓，便是這小娘的寢臥。

不看還好，一看宋江有一種是人非之。

過往點點滴滴，涌上心頭。

這才多久？

當初嫁過來，也算是濃意，眼下卻是陌路人一般？

這房子的件，都是他用心采買，前半間安一副春臺桌凳，后半間鋪著臥房。

里安一張三面棱花的床，兩邊都是欄桿，上掛著一頂紅羅幔帳。

側首放個架，搭著手巾，這邊放著個洗手盆。一張金漆桌子上，放一個錫燈臺，邊廂兩個杌子。

正面壁上，掛一幅仕。

對床排著四把一字椅。

每一樣，宋江也是用上心思，可是眼前這那娘們，卻又做些什麼事？

不想還好，一想這里，宋江心窩里面，蹭蹭冒出一子邪氣。

老子對你這娘們如此之好，你卻在外面弄得風言風語。

這麼一想，宋江一張黑臉，臉更是難看。

他往一旁一張凳子坐下，閻婆拉起兒，說道：“我的兒啊，宋押司好歹是你男人，你今個生氣做什麼，莫要說難聽話來，今日你們好不容易相見，還是好好聚聚，不要置氣。”

閻婆惜不聽這話還好，一聽這話，當即掙母親手，道：“娘親，你這是胡說話，又是胡做事！

是他半個月都不見人，把我一人放在這里，我日日困在這里，又不像他們男人，可以到跑，還能飲酒作樂，跟三五人廝混快活，我一個人，只能困在家里，又能作甚？”

宋江一聽，心中冷笑，這就是吃飽的撐的。

外面不人都要死，有口飯吃，那都是恩戴德，這娘們真的不知好歹。

就是個水楊花的子，耐不住寂寞。

宋江此番哪里坐得住，當即要起，閻婆卻道：“你們兩個人先坐，我先去弄些酒水，一會你們吃酒再聊，今晚押司在這里歇息。”

可惜，宋江默不作聲，那閻婆惜也是別過子，兩人都不看彼此，氣氛倒是尷尬。

宋江哪里呆得住，心中只想著要走，剛要開口，那閻婆便下樓。

閻婆惜一旁道：“你回來不回來，又有什麼區別。”

宋江冷笑：“你自守本分便是。”

閻婆惜大怒，道：“你把我當玩一樣，什麼自守本分？便是抓在床，聽到別人說些風涼話，你就要這般對我？”

宋江冷哼一聲，猛地一擺袖，懶得搭話，徑直走下樓去。

閻婆惜見他離開，也懶得說話，滿心思都是小張三。

宋江剛走下樓，卻見這婆娘反手把門給關上，想必是怕他離開。

“唉！這老婆娘倒是看準我的心思。”宋江著實無奈，可哪里坐的住，可謂是焦躁難安。

卻說閻婆下樓，先去灶前點起個燈，灶里見燒著一鍋湯，再湊上些柴頭。

又拿些碎銀子，出巷口去買得些時新果子，鮮魚鲊之類，歸到家中，都把盤子盛了。

見宋江不知何時，又從二樓下來，端坐在一樓，心中又是嘀咕，暗想這婿實在的很，可是臉上卻又不能表現任何不耐，只好繼續做菜。

忙著取酒倒在盆里，舀半旋子，在鍋里燙熱了，傾在酒壺里。

這一忙活，前后收拾數盤菜蔬，三只酒盞，三雙箸，一桶盤托上樓來，放在春臺上。

這老婆子，為后半生以及兒往后的幸福，著實不容易，做到這個份上，也是為這安生日子。

忙前忙后，這閻婆又給宋江泡杯茶，又是說幾句好壞，轉上到二樓。

剛一上樓，見兒還半躺在床上，登時怒不可遏，將房門一關，便是沖上去，將閻婆惜猛地一扯，罵道：“你跟那小張三浪，老權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往后咱們母都要靠這宋押司過活，你可不要假戲真做，糊里糊涂。莫要這般持續下去，遲早給我斷了去。”

閻婆惜被老娘猛地一頓臭罵，也是怒火中燒，罵道：“那黑臉東西，是冷落與我，娘親，我才十八歲，弄的跟寡婦一樣！他起初日日夜夜跟我同睡，我也盡心侍奉。”

閻婆面悲戚，道：“你啊你，縱是恣意妄為，遲早惹來災禍。”

“災禍嗎？”閻婆惜起將門一關，冷冷道，“娘親，莫說別話，我這兩日出門，遇到個算命先生，您猜他說什麼？”

“又是說什麼嚇人的話？”閻婆上在罵，可是眼神卻又很擔心，一副想要知道什麼見聞。

閻婆惜似笑非笑道：“娘親，你當那宋江是個寶，可是那算命先生說，不出半月，這宋押司有殺頭之罪，還說離他遠些，莫要招致災禍。”

“此話當真？”閻婆嚇得一個哆嗦，他急忙拉著兒，朝著屋走去，小心翼翼道，“那先生怎麼說？為何這般說？”

閻婆惜冷冷一笑，道：“我也不知，只是那先生說宋江面有黑，不日之定有之災，我見他最近鬼鬼祟祟，對了……”

說到這里，閻婆惜突然一驚，有些驚訝的盯著老娘。

老娘被兒的眼神嚇得哆嗦，還以為出什麼大事，又急忙問道：“我的好兒，你莫要嚇我，這宋押司眼下就是知縣相公的紅人，哪里會出事呢？”

閻婆惜卻是低聲音道：“娘親，兒本來也不是在意，主要這兩日被那算命先生一卦說得心驚膽戰，后面我又聽小張三說到一事，更是讓小有些擔心。”

“我的好兒，你又聽到什麼嚇唬人的事呢？老母親再過幾年，便要土，你可莫要嚇我。”這老婆子就想過幾年輕巧日子，最是聽不得這等恐怖消息。

閻婆惜要的便是這個效果，老娘總是對宋江那黑臉心存期待，不如趁這個機會，嚇唬嚇唬老娘。

想到這里，閻婆惜開口道：“我的娘親，小張三那一日見到宋押司與一個好漢攀談，那人一看不像是個好人。張三懷疑，宋押司怕是跟某些江湖中人有牽扯。還說那個好漢帶著個包裹，張三懷疑其中是金銀之，怕是來分贓的。”

“分贓？分個什麼啊。莫要嚇唬我哎。”閻婆都要嚇哭，一時之間，六神無主，失去分寸。

閻婆惜見時機，開口道：“娘親，既然算命先生都說的這麼準，十之八九，便是真的。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既然這黑臉來此，不如將他灌醉，到時候看看他上可有貴重之。”

“這不好吧？”閻婆有些擔憂道。

閻婆惜一心一意，都是跟張文遠雙宿雙飛，只要是對宋江不利的，那是一萬個如意。

“母親，天命難違啊，這算命先生告訴俺們之災禍，若是當作不知道，自我瞞，等災難降臨，我們還能往哪里逃？”閻婆惜鼓道，“我是說萬一這人跟盜匪勾結，一個不好，便是殺頭的大罪，到時候來個誅九族，母親，那我們娘兩，那都是要殺頭的啊。”

“殺頭？！”閻婆就是個沒見識的人，聽到這話，只嚇得三魂飛了六魄，不可置信的道,“我的好兒，你莫要嚇唬老娘，娘親這心臟普通通跳，都要跳出心窩子來。你可莫要說也，著實真的嚇死我。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閻婆惜拉著母親手，道：“母親，這宋江今晚，不要管兒，我若是讓他走，那也是好事，我們扯瓜葛，若是他不走，那我就灌酒水與他，到時候看他上有什麼紕麼有。”

“若是沒有呢？”

“沒有便是沒有唄。”閻婆惜側著子，哄著母親道，“娘親，往后莫要再去尋宋押司，他反正每日給銀錢，來與不來，管他如何。”

閻婆聽到這話，終究不再說話，終究只有這個兒，加上平素極為敬畏鬼神，聽到兒警告，生怕出一些大事，只好嘆息道：“那便依兒所言，不過，你還是得客氣一些，莫要太過蠻橫。”

“我蠻橫？他若是不招惹我，我自然好好與他說道，若是他說些不三不四的話，我閻婆惜也不是好招惹的。”閻婆惜眉一豎，卻是本不宋江放在心中。

閻婆苦惱無比，又是問道：“那算命先生，到底是什麼來頭？”

“那我怎麼知道？看著像是個書生，中年歲數，說話輕言細語，很是說服人心，真是個厲害的。”閻婆惜不由得慨道，“還算得我喪父，可謂一樣樣說的很準。”

“那你賞人家錢沒有？”閻婆也是驚嘆，“怕是遇到神仙呢。”

“這等神仙人，我從不吝嗇。給了三十文錢。”

“你倒是大方。”

閻婆惜笑著道：“母親，生死之間的大事，兒從不吝嗇。”

這老婆子種種嘆口氣，拉著兒手道：“好兒，莫要耽誤，咱們在這里牽扯久，只怕宋押司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