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牛大被打時的懦弱模樣,白宋就覺得一肚子氣,站起,對著牛大吼道:“你為什麼不還手?你不是殺過人嗎?一個小屁孩兒就把你給唬住了?”
“那是鄭家爺!打了鄭家的人會沒命的!要是憑一時之勇,我牛大不知死了多回!我所作的一切,不過是為了活著。”
“為了活著,那就不要出來管我!你不過是從心里認為那些鄭家的人天生就高你一等!”
牛大苦笑一聲:“不是嗎?”
“我呸!”白宋吐了口唾沫,“人生在世,哪有什麼高低貴賤?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誰還能看得起你?人要有自信,活著就要為自己而活,不然活著跟死了有何分別?待人謙和,那是禮讓,心存傲氣,才風骨!在我眼前,世人平等,我在心里,我高于眾生!”
白宋很氣,他發現自己融不了這樣的時代。
這里所有的百姓已在心中把自己分為了三六九等,連牛大這樣的惡漢也一樣,實在是匪夷所思!
跟他們談人人平等?簡直就是對牛彈琴!
這一番話,真不吐不快,白宋像讓牛大醒醒,他管不了多余的人,但他希自己結實過的人都多能因為他而有所改變。
但牛大表木然,顯然是不為所。
如此反倒跟讓白宋郁結難舒,只能捂著口,鈍足。
白宋氣憤之間,卻未曾注意到緩步走來的柴縣令和師爺。
聽到白宋這一番話,兩人相視一愣,隨之而來的便是滿眼的驚駭。
“在我眼前,世人平等,在我心里,我高于眾生……”
梁師爺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好大的口氣啊……好狂的小子!”
“看來你我皆低估了此子心的孤傲,這般話要是為人所知,豈不是要掉腦袋!”
“但若想寒門崛起,非得要有如此心的年輕人去攪一攪渾水。”
兩人對話一番,忽然改變了注意,不再去打擾,悄悄地又離開了牢房。
……
與此同時,林府的客廳。
林庭正遣散了所有人,只有他和鄭家家主相對坐著喝茶。
關于林家贅婿如何置,兩位家主自然是要商議一番。
“鄭兄,今日之事實在抱歉,是我林家家教不慎,才有如此悲劇。只是此事全是小輩的事,林某不想因此事和鄭兄生出了嫌隙。”
“放心,鄭林兩家乃是世,共同在幽州地界過了百年,豈能因為此等小事而傷了和氣?”
“如此,林某就放心了。”
“哎!”鄭家家主嘆了一聲,“香兒與我兒是極好的朋友,沒想到親自為其夫求,若鄭某不給小輩面子,傳出去多被后人所笑。也罷,此事就讓縣衙按律理吧。”
“……”林庭正一愣,表多有變化。
實在沒有想到,鄭家家主居然如此好說,一句話就是要放過白宋。
鄭家家主看著林庭正,疑道:“怎麼?林兄對此事安排還有什麼不滿?”
“沒有沒有……”林庭正連連擺手,“鄭兄懷令人欽佩,令林某汗。鄭兄放心,待那贅婿出來,林某一定狠狠地打斷他的。”
“不必了,讓他在牢里關些時日再說,我不想在小歲評的期間見到他。”
……
“娘,求求你出面說說吧。”
香兒纏過了父親,又到了母親面前哭鬧起來。
小姐今日一鬧,全府上下都明白了。
明白小姐對姑爺的。
以前府上還在猜測,說小姐和那贅婿有沒有真。
現在來看,答案十分明顯。
雖然沒人知道小姐的從何而來,但這顯然是真的。
既然小姐對姑爺有了,那“寒門贅婿”、“寒門賤民”之類的稱呼就得收起來了,以后誰見了人家不得一聲“姑爺”?人家可是連鄭家爺都敢暴打的狠人。
不過嘛,這一切還得等那人活著回來了再說。
香兒賴在母親房間,哭鬧之間七分真三分假,只讓主母連連嘆氣。
就兒這般,顯然是真心喜歡上了那寒門的小子。
此前想著要將那小子攆出林家,看來是難上加難了。
這一次白宋惹禍,打了鄭家爺,本是大好的機會,就該借鄭家之手把那贅婿給除掉。主母又如何出面去求?只是兒這般哭鬧,若什麼都不做,豈不讓兒寒心?
“香兒,此事非同小可,對方可是鄭家,你父親都是招惹不得的。你娘一個婦人如何出面?”
“娘,您是清河崔氏,他們鄭家也欺負不了咱們林家,只要娘出去說說話,他們不給林家面子,也要給清河崔氏面子。”
“你這丫頭,為救相公,連崔氏都搬出來了?”
“娘,您就再去說句話嘛!兒求求您了!”
“哎,娘親哪能算是崔氏的人……”
“若相公死了,兒……兒也不活了!”
“胡說八道!”
忽然,外面傳來一聲低喝:“誰說不活了!”
林庭正走了進來,對林香兒怒目而視。
“爹……鄭伯伯他……”
“好了,此事就此作罷。鄭家已經不會再追究白宋了。”
“真的?”香兒了眼淚,有些意外。
“父親還能騙你不?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那小子得在牢里等到小歲評結束,然后挨一頓板子。”
“爹,能不能不打……”
“你還不知足?!真當大唐律法是擺設?”
“爹爹息怒,兒不說了,只要……只要能留一條命就好。”
說完,香兒就待不住了,急忙告辭,要去盯著廚房,待會兒去探監。
看著兒的背影,林母一聲長嘆:“冤孽啊!咱的寶貝兒要被一個寒門子弟給糟蹋了!”
“哼!”林庭正冷哼一聲,“不用著急,事尚未結束。”
“嗯?”林母輕咦一聲,有些疑。
林庭正冷笑著:“真以為鄭家會如此輕易罷手?那鄭行知可是鄭太阿的心頭,被打得那麼慘!鄭家礙于面不會表現出過于憤怒,但以鄭家的險,必然會暗中行事。”
“相公的意思是……”
“我猜今夜,鄭家必然派人行刺!那贅婿本活不出來。我們本不必多費功夫,如今鄭家替咱們做惡人,實在是大好的事,即便日后兒知曉,也不會懷恨父母。”
……
鄭家家主沉著臉回到了林家安排的院中。
鄭家同往眾人都看著老爺的表。
“爹……”鄭涼秋小聲詢問。
鄭太阿擺手,示意兒不要說話。
然后走到兒子的床邊坐下。
“爹……替孩兒報仇……”鄭行知虛弱地喊了一聲,目迷離,傷勢依舊。
看著寶貝兒子如此,鄭太阿心如刀絞。
眼中閃過一道寒芒,低沉著聲音說:“放心吧,為父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答應會讓他付出慘痛的代價!”
說完,招呼隨行的管事,低聲代著什麼。
但鄭太阿還沒把事代下去,外面一個下人來報:“老爺,外面有個老人說送上一件信,還帶了一句話。”
“信?拿來看看?”
下人雙手送上一腰帶。
腰帶無甚特別,只嵌著一塊玉分外惹眼。
鄭太阿拿著腰帶看了片刻,忽然渾一震,險些將腰帶掉在了地上。
“對方什麼人?什麼模樣?”
“小人不知,就是個年邁的老人,一直低著頭,沒有看清。”
“帶了什麼話?”
“嗯……”下人有些為難,言又止。
“說!”
“他說……讓老爺好自為之……”
在場所有人都驚了驚,說著話的可口不小,在幽州還有人敢用這般口吻跟鄭家家主說話?
而更讓人驚奇地是。
鄭太阿沒有毫憤怒,反倒是疾步起,對下人說:“那人在哪里?”
“那人呈上腰帶就走了。要不要派人去找回來?”
鄭太阿猶豫一會兒,擺擺手,有些后怕地重新坐下,將腰帶緩緩地收了起來。
……
香兒本親自去探監,可聽到府上的下人多有談論,說是小姐是真心喜歡姑爺。
小姑娘臉皮薄,不喜聽這些,想著若自己再去探監,不就坐實了傳言?
反正那惹禍的命是保住了,不如就讓小翠去。
小翠對姑爺十分關切,沒有任何怨言接了小姐的囑托。
帶著剛做好的飯菜,帶上了打點牢頭的銀子,飛快地著監牢跑。
剛到監牢門口,差人就打趣道:“喲,那不是林小姐的丫鬟嗎?不會又是來探監的吧?”
小翠氣吁吁,忙不迭地掏銀子,隨口問了一句:“探監的人很多嗎?”
“剛進去一個,沒走。小姑娘就不要給錢了,縣令大人說了,只要是探白公子的,一律讓進。”
“還有這種事?”小翠大大的疑,也不急多想了,先進了監牢。
牢里——
白宋剛吃了桑桑送來的湯不久,墨家的三叔又給白宋送來了一只兩斤多的燒。
吃了小一會兒吃完,那三叔也不多說,收拾好一切準備離開。
只在最后留了一句:“放心,此事鄭家不敢追究。”
一句“不敢”讓白宋愣了愣,想要追問,卻見墨家三叔已經走遠了。
墨家三叔走遠,又是小翠過來,提著一樣的小籃子,肯定又是飯菜。
“姑爺,小姐讓我來的?”
白宋了肚皮,空間都來不及消化:“不會又吃吧?”
小翠很麻利,在牢房門口,放下籃子,打開:“一只燉,一只燒,是小姐在廚房盯著廚子做好的,姑爺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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