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季清和先是一怔,爾后失笑。

他低頭，借著漸漸明寐的曦打量了一眼。

沈千盞仍閉目睡著,眼角淚痕殘存。猶如雨打芭蕉后枝低垂的牡丹，雖麗如常，卻了幾分與月爭輝的銳氣。

季清和一時沒分辨出是夢中囈語還是清醒后有了意識,想了想,先低頭認錯：“是我疏忽了。”

不應聲,像在生氣。

季清和開含在角的幾發,低頭親：“我沒留在里面，不用擔心。”

沈千盞的耳尖了,雖沒說話,閉著的眼睛卻轉了轉，似在回憶。一回憶，又惱起來，滿腦子全是他握著的手強迫結合之，咬著耳朵，低笑著問：“你是水做的，嗯？”

這畫面太過恥，偏偏大腦的屏蔽系統失靈,一刻不停歇的轉播放著。

張咬他，咬完聽他一聲悶哼，終于解氣，沉沉睡去。

——

早上八點的開機儀式，沈千盞六點就被季清和了起來。

剛睡沉,正是賴覺的時候。不不愿地被抱到梳妝臺前，一連打了數個哈欠，才堪堪清醒。

不知是不是昨夜被澆灌的緣故，的臉紅潤，并沒有酒醉后蒼白如紙的憔悴。只眼下有點點烏青，留有昨晚縱過度，沒休息好的痕跡。

洗完澡，沈千盞吹干頭發重新坐下。

梳妝臺上已整齊地擺了一套常用的彩妝品牌，從底、定妝到高眼影腮紅，從影刷鼻刷到十二支不同功用的眼影刷，整套裝備比自己帶來無錫的還要齊全。

回想起方才在水流間歇時約聽見的門鈴聲，下意識扭頭，看向倚墻而立的季清和。

屋溫度適宜，他僅在腰間圍了條浴巾，浴巾松垮，連人魚線的曲壑都清晰可見。

眼下，他頭發半不，臉上尋不到半點往日的矜貴斯文，只剩下冠敗類。

沈千盞這一打眼，悄悄地倒吸了一口氣，目不斜視，假裝正經地正肅了語氣：“你準備的？”

季清和稍稍挑眉，仿佛在嫌說的是廢話：“這房間里，還有第三個人？”

他用巾潦草地了頭發，俯掬水洗臉：“早上回去容易被人撞見，等會吃完早飯直接去現場。”

話落，他揚起臉，對著鏡子仔細地看了眼下的傷口。

傷口太明顯，一看就是被咬的。

他用指腹搽了搽，從鏡中瞥了眼著背脊開始上妝的沈千盞，無聲地勾了勾。

——

七點多三分時，喬昕隨劇組的商務車來接。

季清和替開了門，照面時，他輕點下頜算是打過招呼，隨即給兩人留了空間，去餐廳用飯。

他離開沒多久，酒店餐飲部就送來了餐車，早餐中式西式的都有，擺了滿滿一車。就連面點都按照的喜好，準備了小菜和配料。

沈千盞畫眼線的手一抖，險些將眼線畫發鬢。

一邊補救，一邊暗自嘀咕：這睡一覺的待遇堪比給帝王侍寢？

喬昕沒忍住，嘀嘀呱呱地慨了一堆“季總好心啊”“季總太暖了吧”“季總的寵簡直無人能敵”。

“追我的男生如果都跟季總一樣懂事，我至于單至今嗎？”

沈千盞畫完眼線，斜了一眼：“吃都堵不上你的？”

喬昕立刻噤聲。

吃著造型可人的小蛋糕，眼神滴溜溜地往沈千盞肩后那片吻痕看去——嘖，蘇暫誠不欺我，果然戰況激烈。

——

換好服，時針已近八點。

沈千盞與季清和一同坐車前往開機儀式。

《時間》的開機儀式就在今天第一場戲的拍攝場地前，離季春洱灣并不算太遠。

沈千盞到時，劇組的工作人員也剛剛到齊。

一白西裝，在烈日驕下醒目得如同一展旗幟，不知是誰先了一聲“沈制片”，草坪上七七八八站著的所有劇組人員全部側目看來。

沈千盞做賊心虛，莫名有些無法坦然。

抬手，將車上翻過后順手帶下來的劇本用來遮，一路走至擺好了香壇水果等祭品的案臺，劇務主管自覺地上前來匯報況。

開機儀式來來回回就一個流程一個形式，沈千盞左耳進右耳出，只大略掃了眼現場布置。

最醒目的是案臺。

案臺后方是巨幕概念海報，“時間”二字行云流水般直幕布底端。案臺前側是兩排花店剛送來的花籃，中間鋪了條紅毯，供攝影師拍攝開機花絮。

轉，前前后后打量了一遍，點點頭：“人都到齊了吧？”

劇務四下張了眼，頷首道：“都來了，宋老師剛剛也過來了。”

宋煙的《春江》還未殺青，并未正式進組。原本的行程與《時間》皆有沖突，巧就巧在《春江》劇組就在無錫，蕭盛賣沈千盞的面子，特意給宋煙批了一上午的假，讓來參加開機儀式。

沈千盞見這邊沒什麼事需要心的，正想去找財務確認下開機紅包是否到位。腳還沒邁出去，劇務一個遲疑的鼻音，又站回了原地。

劇務猶疑了下，說：“顧問老師好像沒看見……”

顧問老師？

季清和？

沈千盞想也沒想：“他來了。”

抬手，指了指不遠正和蘇暫說話的季清和：“跟我一車來的。”

劇務見狀，連連應聲。

——

至八點，《時間》的開機儀式正式開始。

執行導演與劇務主管主持儀式，所有機位全員待機，開始拍攝記錄。

沈千盞接過點燃的香燭，與蘇暫、邵愁歇站在最前排先行鞠躬，兩側一列的主創人員跟隨進行儀式，四面鞠躬。

待起時，目不自覺地側落，瞥向了左后方的季清和。

他眉眼冷冽，因刺眼，雙眸微瞇，通氣質竟比隔壁站著的飾演男二的演員還要卓越奪目。

似察覺到了的眼神，他目稍移，不偏不倚將抓了個正著。

沈千盞下意識一躲，等避開他的視線，又覺得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這扭扭的做派哪有平日里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大氣？

沈千盞正懊惱著，主持舉唱，香開機。

沈千盞拋開一切雜念，直了腰，與邵愁歇同時移步至香案前，將香香壇。

禮后，現場提前定點的禮炮由劇組專員點放。紙片樣的禮花在“嘭”聲后緩緩墜下，滿目歡慶中，時間的開機儀式正式落下帷幕。

滿耳的“《時間》開機大吉”的恭賀聲中，沈千盞含笑，與邵愁歇、蘇暫等人一一將開機紅包分發至所有劇組人員手中。

——

沈千盞歇下來已經是半小時之后的事了。

劇組大部分工作人員在拍攝現場各司其職，沈千盞暫時無事，干脆去監視屏前看傅徯的第一場戲。

《時間》的第一幕戲是傅徯與男配的對手戲，地點就在劇組搭建的鐘表修復師工作室。沈千盞兀一踏時，以為空間錯，一腳邁了時間堂。

現場靜悄悄的，有倒云香正涓涓倒流出香霧。從兩側軌道穿過，走至監視屏前。

邵愁歇正在試機位，主機屏上傅徯坐在工作臺前，正把玩著儀表工。

左上角的鏡頭，一個無人注意的角落里，季清和負手而立，正在打量沈千盞大規模打造的鐘表道。

沈千盞瞧著，沒出聲。

調好機位，邵愁歇示意開鏡試一場戲。

短短幾分鐘的空檔，執行導演請了季清和給傅徯講解工用法。

傅徯前期在孟忘舟那深學習過幾天，沈千盞看過喬昕發來的現場視頻，有模有樣。但眼下，親眼看著季清和下場指導，那覺又有些不一樣。

見過季清和修復鐘表，那種專注癡迷，很難有人能百分百的復刻。

即使是如此屬意，覺得整個娛樂圈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季清和的傅徯，也很難做到。

反而一開始在原型面前不太滿意傅徯的邵愁歇，盯著監視屏嘖嘖稱贊：“沈制片，還是你的眼好啊。傅徯的鏡頭太完了，瞧瞧那眼神，我看著都心。”

沈千盞分神瞥了他一眼，奚落道：“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邵愁歇干笑兩聲，解釋：“那不是為了追求極致嗎？季總可是連手指都能演出故事的，傅徯還是差點。”

沈千盞懶得跟他分辨，側目，視線越過燈設備，落向季清和。

他已退至鏡頭外，手里拿著一瓶場務遞去的礦泉水瓶。他側是一直陪同的蘇暫與幾位道組的場工，瞧著跟候場準備走位似的。

沈千盞招招手，來喬昕，低聲附耳代了幾句。

喬昕聽完，立刻小跑著去傳話。

監視屏上是傅徯修復鐘表的近景，而畫外人，凝神遠，目清雋，一如既往。

這男人只要長得好看，就是發呆也令人賞心悅目啊。

——

另一側，工作室隔出的小卡座。

策劃、工對坐，正在挑選稍后發博的照片。

在湊齊照片數量后，策劃悄悄將電腦移過去，：“快看快看。”

工湊過去。

電腦顯示屏上，沈千盞執香，目并未落在鏡頭上，反而置于左后方。

那里，一人長而立，執香回，角微勾，似笑非笑。

工：啊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