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過了短暫的驚愕,參劾的聲音便四下而起,廣場很快陷一片紛的嘈雜之中。
朱厚照看著眾人,直到參劾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寂然無聲,朱厚照幽幽一歎:“朕……還是大明皇帝麼?”
眾臣一驚,聽出了朱厚照話裡意思,面面相覷之後,禮部尚書澄站出來,遲疑了一下,愧然道:“臣等萬死,陛下當日杳無音訊,國不可一日無主,朝臣廷議之後,隻好選興獻王之子朱厚熜為帝,月前已登基即皇帝位,……按製,陛下是為太上皇。”
“太上皇?”朱厚照角一勾:“這是你們廷議的結果?”
“是……”
“那麼,傳位詔書何在?”
此言一出,眾臣齊然變,瞬間冷汗淋漓。
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歷朝歷代皇帝駕崩前,一般都會寫下傳位詔,若有的皇帝來不及寫詔便駕崩,那麼便由大臣代皇帝寫下詔,按長嫡庶的順序指定皇位繼承人,兩者都有合法,然而,正德朝的皇位替卻出現了一個大問題,那就是……大臣廷議選出的皇位繼承人登基之後,前任皇帝竟莫名其妙出現了!
這可是亙古未有先例,前任皇帝出現了,那麼由閣大臣起草並頒布的傳位詔還有效嗎?換句話說,朱厚熜這位剛登基才一個月的新皇帝,其份地位還合法嗎?
眾臣冷汗直冒,從古至今,君臣都講究“名正言順”,名不正則言不順,諸事皆廢,往更深一層想想,若是朱厚照此刻搖搖頭,否定朱厚熜的皇帝份,那麼,朱厚熜還真就算不得皇帝,秦堪昨夜的種種所為也立馬變了質,等於是誅偽君,勤王事,清宮室的正義行為,而戰守宮城的團營和騰驤四衛也等於是助紂為。
“這,這個……”饒是澄讀通古往今來禮製,此刻卻也急得滿頭大汗,老臉蒼白,搜腸刮肚也找不出各朝例,真是太難找了,從古至今也沒發生過新君登基後,前任皇帝又回來的例子,哪怕躺在棺材裡的先帝詐的例子也是素未發生。
朱厚照看著眾臣的反應,淡淡一笑,道:“既然朕沒有頒過傳位詔書,那麼,現在你們是認朕這個皇帝,還是朱厚熜那個皇帝?”
楊廷和目閃,眼中的悲切之早已不複再見,取而代之一片深深的喜,聞言急忙道:“名不正則言不順,臣等自是尊陛下為大明唯一的皇帝。”
楊廷和帶了頭,眾臣想了想,覺得還真是這麼回事,正牌皇帝已回來,那位嘉靖皇帝朱厚熜,無論從任何角度而言,都不算真正合法的皇帝了。
於是眾臣心服口服地跪拜,齊聲道:“吾皇萬歲。”
聽著排山倒海般的山呼聲,朱厚照臉上並無半分喜,淡淡地道:“眼前這一幕,似乎很悉,當年土木之變後,英宗皇帝被瓦剌也先俘虜,朝臣寧死不屈,另推景泰為帝,執掌朝政並抗擊瓦剌,後來英宗被瓦剌放回,被景泰帝圈深宮,最後英宗發兵變,奪取九門,終於再次登基稱帝,今日此此景,與當年何其相似,諸卿以為然否?”
眾臣心中一沉。
朱厚照這番話自然不是無緣無故跟他們說故事,閑嘮嗑兒,這番話必然有目的的。
見眾臣皆不答話,朱厚照接著道:“昨夜城宮驚變,遼東邊軍攻城與守軍激戰,一切都是朕的旨意,寧國公秦堪實是奉旨而為,諸卿斥其為篡位逆賊,殊為不妥……”
扭頭若有深意地看了秦堪一眼,朱厚照加重了語氣道:“秦堪不會篡位,更不會稱帝,朕……相信他是忠臣。”
“可是……陛下調邊軍,殺團營和守城將士無數,此事毫無道理!陛下堂皇進宮,臣等怎會不認?”梁儲忽然憤聲道。
朱厚照歎道:“忠與,黑與白,不到要關頭,朕怎能分得清楚?梁先生,難道你分得清楚嗎?皇宮裡坐著另一個皇帝,你若是朕,真敢孤堂皇進宮,與他爭位嗎?”
“老臣……不敢。”
眾臣的心已涼了半截,朱厚照這話說出來,等於給昨夜之戰定了,秦堪再也不是什麼竊國篡位,反而是碧丹心的忠臣。
宮門後傳來匆忙的腳步聲,接著在朱厚照後重重跪地。
“皇弟興獻王之後,朱厚熜拜見皇兄陛下,陛下……你能回來,實在是太好了,皇弟喜不自勝。”說著說著,朱厚熜泣不聲。
這句話倒絕非虛偽,實是如假包換的喜不自勝,朱厚熜實在是當怕了皇帝,當到最後連自己的小命都被攥在別人手裡,再當幾年焉有命在?
朱厚照回頭,靜靜看著這位比他小十多歲的堂弟,兩位皇帝此刻終於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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