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姑娘，你爹知不知道佟珍下臺是我在後面搞的鬼?”秦堪惴惴問道。 他不能不問，那次為了攪黃婚事，他坑了一大群人，手段有點過分，跟小公爺打了一架，算是把這事揭過了，但杜宏若知道了真相，不一定能揭過去，人家又不是吃貨。

破壞了兒的姻緣，以民鬥還把人家推下臺，全族被流放千裡，把小公爺當了棋子，害得棋子莫名其妙挨頓打……樁樁件件加起來，杜宏若知道非判他個秋後斬決不可，雖說他能當上知府全托秦堪之功，然而終究太過損，在當的眼裡，秦堪這種人屬於典型的刁民。

杜嫣噗嗤一笑，橫了他一眼，這一眼叢生，醉人心脾。

“現在知道害怕了?怕我爹剁了你?當初無法無天的時候想什麼去了?”

秦堪深深吸氣。

聽聽這八婆的混帳話，當初無法無天為了誰?

好人做不得，早知道眼睜睜看跳火坑算了，不敢跳自己還可以免費在後面推一把……

杜嫣見秦堪神不善，立馬了下來，聲道:“我爹只知道你搶親，後面發生的那些事，知道真相的就我們和小公爺，小公爺回南京了，又和我爹沒，不會告訴我爹的……”

秦堪斜眼瞧著:“不是還有你知道麼?”

“你連我都不信?”杜嫣柳眉一豎，剛要發火，不知想起什麼，臉又染了一層紅暈，答答地道:“你若真不信我，不如……不如娶了我呀，娶了我，我就是秦家的人，死也不會出賣你的……”

秦堪沉著臉冷冷道:“我只聽過死人才不會泄……”

…………

…………

“秦堪，你好像不願娶我?”杜嫣幽怨道。

秦堪歎氣:“大小姐，你爹現在恨不得拿刀殺了我，你覺得我娶得了你嗎?”

“那也不能乾耗著呀，你就不會去跟我爹聊一聊，多跟他說些討喜的話兒，讓他順了這口氣，咱倆之間不就有可能了麼?現在整個紹興城都知道我和你……除了你，還有誰會娶我?我爹肯定也明白這一點，就等你上門先服呢……”杜嫣恨恨白他一眼。

“你爹如果問起我們什麼時候勾搭……咳，互相看上的，我怎麼說?”

“就說日久生呀，笨死了！”

“哈！開什麼玩笑！我本沒日過，生什麼！死八婆你莫訛我，不然公堂上見！”

*

坐在知府衙門堂，秦堪的表很痛苦，腰間青一塊紫一塊，被小八婆掐的。

他來衙門不是為了提親，而是道歉。

佟家全族被流放，親事自然不必再提，但杜家兒沒嫁出去卻實實在在是被秦堪害的，一個沒有功名的文弱書生敢坑這麼多人，杜宏想必對他有一種除之而後快的強烈。

秦堪是要在紹興混下去的，他要在紹興賺銀子，買大房子，買丫鬟，想要實現這些遠大的志向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絕不能讓紹興的知府大人對他產生這種不妙的強烈，否則來日無多。

於是秦堪著頭皮登門了。

做人要有骨氣，不能向黑惡勢力低頭，可杜知府不是黑惡勢力，他是，混白道的，而且在某個黑惡勢力的迫下，秦堪將來也許不得不他一聲“嶽父”。——可惜目前這位嶽父最想乾的事是手刃婿。

堂裡坐了很久，杜宏似乎有意懲罰他，一個時辰過去了，知府大人仍舊不見人影，

堂只有秦堪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杜家的侍添了三次茶水，好好的雨前龍井現在味道比白開水還淡。 就在秦堪憋著一肚子水，正猶豫要不要中途退場解決一下膀胱問題的時候，堂山水屏風後傳來有些做作的咳嗽，杜宏穿著藍團花圓領便服，不急不徐地走了出來。

秦堪趕站起來，長長一揖:“晚生拜見知府大人。”

杜宏拿眼斜瞟他，重重一哼，也不免禮，自顧在堂前主位坐下，慢條斯理啜了口茶，這才緩緩道:“秦堪，前些日子大出風頭，乾得不錯啊。”

秦堪乾笑，他知道，這句話肯定不是誇他。

“杜大人，晚生闖了禍，今日特來向知府大人賠罪。”

杜宏冷笑:“何必賠罪?你做錯什麼了?”

秦堪很想說我也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不但沒計較你杜家欠我二百兩銀子的事，還很善良的把你兒救出苦海，杜大人若還是個人的話，實在應該真心誇我兩句，再把欠我的銀子連本帶息還我……

這話真說出來，杜宏會衝進廚房抄刀吧?

秦堪怕死，隻好苦著臉道:“晚生年輕衝，闔城皆知佟家聲名太差，晚生與杜小姐又是……知好友，不忍見半生痛苦，故而慫恿做出抗婚之舉，晚生辜負了大人栽培提攜之意，特向大人賠罪。”

杜宏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知，好友?這是你和嫣兒目前的關系，對嗎?”

秦堪額角冒汗。

這話不好回答，說不對吧，一介白平民覬覦家小姐，杜宏會拿刀砍他，說對吧，辜負了杜嫣一番深，以小八婆那個脾氣，也會拿刀砍他……

前後兩把刀頂著，秦堪突然覺得，當初穿越過來吊在房梁上時，不應該掙扎求生的，就那樣被吊死多幸福呀，總比現在死得安詳。

“杜小姐國傾城，豔若桃李，淑德賢良，宜室宜家……”秦堪昧著良心搜刮肚裡的詞匯。

杜宏老臉一紅，他很清楚寶貝兒，說姿還算說得過去，若說“淑德賢良，宜室宜家”未免太離實際，吹噓得有點不要臉了。

“咳咳，好了好了，秦堪，你告訴老夫，你和嫣兒到底什麼關系?”

秦堪角一，低沉道:“日久生……”

“嗯?”杜宏眼一瞪，淡淡的威在空氣中鬱結:“你想娶老夫的兒?”

“這個……”秦堪臉漸漸漲紅了，他發覺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一步天堂，一步地獄。

堂屏風後，杜嫣的俏臉冒出半邊，鬼祟地探著頭，見秦堪猶疑，杜嫣又氣又張，朝他一齜雪白的牙，手裡一不知從何尋來鐵，當著秦堪的面，鐵在杜嫣的手裡彎曲，彎曲……最後狠狠一擰，一好好鐵被擰了結構複雜的鐵麻花兒。

杜嫣悄然朝秦堪狠狠一瞪杏眼，威脅似的向他晃了晃鐵麻花兒。

秦堪眼皮一跳，著冷汗道:“是的，失禮了，晚生確有娶令千金的意思……”

說完秦堪痛苦的閉上眼，覺渾虛，腦海中含著淚刪去遠大志向裡的“丫鬟”這一項。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給人家丫鬟留條活路吧……

屏風後的杜嫣滿意點頭，朝秦堪一個滿意的嫵笑容，消失。

杜宏捋著青須，淡淡點頭:“原來你今日是來提親的……”

“賠罪，不是提親……”秦堪弱弱地道。

杜宏面沉靜看著秦堪，心中既憤怒又無奈。

佟杜大婚之日，杜嫣鬧市之中怒劈花轎，與秦堪攜手雙雙跑遠，紹興城人人皆見，杜家已淪為了鄉紳百姓人家的笑柄和反面教材，如今的紹興城裡，但有待嫁兒的人家，長輩們不得教訓兩句“你看看杜知府的兒如何如何，你千萬莫學如何如何，將來必然一生被人脊梁骨如何如何……”

不出意料的話，杜嫣的名聲如今至響徹大江南北，將來哪個良善人家還敢上門提親?堂堂家小姐，清白兒之，總不能給別人做妾吧?

杜知府左看右看，邊除了秦堪這該殺千刀的家夥，似乎兒的夫家真沒有別的選擇了。

杜知府仰頭，獨愴然而涕下……

長長歎了口氣，杜宏沉聲道:“秦堪，我兒雖說頑劣了一些，但也是宦人家出，我杜家四代為，祖上最高曾做過禮部侍郎，正經的書香門第，詩書禮儀傳家……”

秦堪不知杜宏說這話什麼意思，垂頭唯唯稱是。

“老夫並非勢利之人，不在乎你有多家財田產，但是，秦堪，婚姻大事不能兒戲，老夫不介意你的現在，但並不代表不介意你的將來，老夫的兒自小被我捧在手心裡，不著，凍不著，你覺得老夫會把寶貝兒嫁給一個沒有出息，未來只會跟著他挨凍，無權無勢無家財，注定貧賤一生的人嗎?”

秦堪抬頭看著他，漸漸明白了杜宏的意思。

杜宏捋須繼續歎氣:“老夫的兒年已十七，不小了，婚事再也拖不得了……”

秦堪直到此刻才知道杜嫣的真實年齡。

嘖嘖，才十七歲，小時候吃什麼了，長這麼高……將來問問杜大人，把食譜記下來，也許又是一條財路。

杜宏朝秦堪豎起了一手指，緩緩道:“一年，秦堪，老夫給你一年時間，去證明自己是個有出息的，一年之後，你再來我家，讓老夫瞧瞧你有沒有資格娶我兒，若仍如現在一般一事無……”

杜宏臉忽然變得冷厲起來，聲音也提高了不:“如若你果真是個沒出息的，老夫拚著讓兒孤寡一生，也不會把嫁給你，大不了老夫給掙下一生吃喝不愁的銀錢家產，養一輩子便是！”

秦堪凜然，急忙拱手:“是。”

……我以後一定會不求上進的！

“敢問杜大人，什麼程度才‘有出息’?”

杜宏捋須一笑:“這個由你自己決斷，一年之後你自己好好想想，覺得有資格來我家，那麼你就來，如若覺得連自己都不滿意，你說老夫會滿意嗎?”

秦堪點頭。

不怪杜宏，可憐天下父母心，哪個父母不希兒嫁得好，過得好?在這個唯有讀書高，功名高的年代裡，誰會把好好的家小姐嫁給一個連秀才功名都沒有的文弱書生?想想唐寅這個反面教材，曾經的一府解元吧?如今才名滿天下吧?無數文人追捧吧?結果呢，他的結發妻子還是不了和他的貧困生活，果斷棄他而去。

生活裡的柴米油鹽終究不是幾首膾炙人口的名詩佳句能代替的。

杜宏不希秦堪是第二個唐伯虎，更不希兒跟一個窮酸書生窘迫一生。

秦堪不但理解杜宏的苦心，更對他產生了一種敬意，父如山，深沉而堅定。

堂後的山水屏風在微微抖，秦堪看了一眼，角輕輕一笑。

杜嫣，你也在為你的父親而著嗎?珍惜吧，在父親老去之前，好好珍惜他。

“杜大人，晚生答應了。”秦堪正了正冠，朝杜宏長長一揖。

杜宏眼裡閃過幾分複雜，歎息道:“秦堪，一年之期很短，你要抓時間，莫讓老夫和嫣兒失才是。”

“晚生不會讓大人失的， 一年之，必有出息。”

杜宏滿意的點頭，角閃過一抹淡淡的笑容。

滿懷激的秦堪走出知府衙門，冷風一吹，沸騰的頭腦冷靜下來，秦堪轉看著衙門門口那對威嚴的石獅子，忽然有種想哭的衝。

我只是來道歉賠罪的呀，為什麼……莫名其妙把終大事定下來了?

回想起臨走時杜宏角那抹詭異的笑容，秦堪站在衙門前呆楞許久，終於仰天一歎。

被算計了！

杜宏不顯山不水，能坐上一城知府的位子，不是單靠運氣，這隻老狐貍是有實力的，坑起人來不比秦堪稍遜。

滿腔悲憤的時候，小八婆很沒眼力地從衙門的側門竄了出來，抓著他的肩膀笑連連，高興的臉頰染滿了紅暈。

秦堪知道，這是一種猛逮到獵後的興之，接下來該考慮怎麼下了。

“哈哈，秦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願意娶我的！”

秦堪黯然長歎:“終究逃不過你的魔掌啊……”

杜嫣沒聽到秦堪的悲鳴，猶自咯咯笑道:“快說，你是不是早就喜歡我了?不然為何答應娶我，而且在我爹面前答應得如此爽快。”

秦堪板著臉道:“我見姑娘眉目清朗，骨骼奇，更且一浩然正氣，打算娶回家去，百年後我秦家祖墳，做鎮墓辟邪之用，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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