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襄的過程，非常順利，順利到出乎了李信預料的程度，本來在李信看來，寧州軍最起碼要花費一天的時間，才能打進襄城，誰知道只過了半天時間，李朔不僅打進了襄城，甚至還順勢拿下了半個襄。

以至于剛過午后，李信與沐英兩個人，就已經站到了襄城西城墻的城樓上。

李大將軍背負雙手，居高臨下的看著這座雄城，許久之后，才慨道：“記得十多年前在京城讀前人手札的時候，提起過襄城，說當年種家一家老小都守在襄城，抵抗了強橫的北周數十年，最慘烈的時候，種家四代人打空三代，種家男丁里，年紀最大了繼承了家主的位置，年僅十七歲。”

當年有一段時間，南晉與北周之間力量懸殊到了一定的程度，蠻橫的鮮卑人不就要南下侵擾大晉江山，東線那邊可以據天險而守，而襄城這邊就只能扛，那幾十年時間里，種家人真的是用一代代人的鮮，死守住了襄。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后來哪怕姬家的皇帝再怎麼小心眼，也始終對種家人兩不相疑，這是種家人用幾十上百條人命才拼出來的待遇，不管是后來戰功更勝的平南侯府還是陳國公府，在大晉的地位都遠不及種家。

說到這里，李信嘆了口氣：“不過數十年時間，便大不相同了。”

“襄城還是從前的襄城，但是守城的人已經不是當初的種家人了。”

沐英低頭，呵呵一笑：“假使他們舍得死人，扛咱們投石車投過去的天雷，死傷再怎麼大，也不至于給寧州軍這麼輕易的登上城樓，守住第一波，寧州軍最低要三天才能破城。”

“而在襄城守城的將軍，實在是太不像話，竟然就這麼放開了城墻，失去了他們最大的依仗。”

沐英這些年都泡在軍隊中，眼界見識都不是當年京城里的那個沐郎將可比，他沉聲道：“便是侯爺沒有弄出火銃，只要寧州軍進了城，有足夠的天雷，也可以從容不迫的慢慢在城里推進，現在有了火銃，寧州軍只會推進的更快。”

李信面平靜，開口道：“沐兄看來，李朔多長時間能夠拿下整個襄？”

“這個說不準。”

沐英微微低頭，開口道：“如果謝敬聰明一些，這會兒盡量避開大街，在巷子里與寧州軍纏斗，邊打邊退，估計李將軍還要苦戰五六天甚至更長時間，才能把漢中軍以及安康軍趕出去，并且本還要承擔不小的傷亡。”

“如果謝敬蠢一些，還要出來與寧州軍正面廝殺，估計用不了多久，漢中軍就會全面潰逃，明日后日整個襄，就會落大將軍手里了。”

“姬家這幾代人，都是任人唯親。”

李信悶哼了一聲：“就謝敬這種貨，仗著謝太后的帶，也能被姬家人生生捧到這種高度，哪怕小皇帝把謝敬換謝岱，咱們在西南這邊做事也要困難不，這謝敬就仗著自己一個天子娘舅的份，一路犯蠢，一路平步青云！”

在這個方面，李信心里自然是有些怨氣的。

當年壬辰宮變之中，他那時候雖然沒有什麼本錢，但是毫無疑問是出力最多的一個，也是豁出了命去賭的一個，結果事之后，李信并沒有得到應得的地位與應得的信任。

更過分的是，壬辰宮變之時還在山當貴公子的謝岱，很快被調進了京城里，得到了遠勝于李信的信任。

羽林衛不能戍衛宮，謝敬統領的千牛衛便可以。

正是因為這種對于“外人”的不信任，局勢才會一步步變今天這個模樣。

十多年來，李信一直打心眼里瞧不起謝敬這個國舅爺，一直到現在，依然如此。

沐英微微低頭，開口道：“大將軍，眼下局勢已經對我們十分利好，要不要末將帶兵幫一幫李將軍，這樣便不會再有什麼風險，很快大將軍就可以拿下整個襄。”

“暫時用不著。”

李信皺眉道：“李朔練兵練了這麼多年，真正打仗卻是沒有打過的，給他練練手也是好事，畢竟拿下了襄只是開始，襄之后還有更遠的路要走。”

說到這里，李信突然想起一件事，開口道：“現在讓人給前線的李朔送個口信，告訴他用不著趕盡殺絕，如果有朝廷軍隊愿意投降的，我部也愿意納降，沐兄你派一些人跟在寧州軍后，接納降兵。”

如今的西南軍，論軍事素質雖然沒有到達這個時代的頂峰，但是已經對比起任何一支軍隊都不會遜太多，但是西南軍也有西南軍的致命弱點，那就是……人數太了。

十多萬軍隊統治西南，自然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想要打進京城里，就有些癡人說夢了，因此歷來不管是誰起兵，最重要的就是在起兵的過程中飛快擴大自己的隊伍，或者征兵也好，或者接納降兵也好，總之要盡快把自己手下的一個人，變十個人。

李信與那些歷史上起兵的人都不太一樣，他有自己的“基本盤”，但是這并不妨礙他接納漢中軍這類的降兵，漢中軍本就不弱，被西南軍整編之后可以很快形戰斗力，是不能多得的優質兵源。

沐英立刻低頭，沉聲道：“末將這就去辦。”

“不用沐兄你親自去，派手下一個副將去做就行了。”

沐英立刻低頭，轉頭來一個西南軍的下屬，吩咐完命令之后，又站回了李信的后。

這會兒，李信正在用千里鏡觀遠的場景，不過城里的屋舍縱橫錯，看的不太真切，他把千里鏡收回懷里，回頭瞥了沐英一眼，淡淡的說道：“沐兄也在虎子那里待了幾個月，說一說你的看法。”

李信收斂的笑容，面有些嚴肅。

“這火銃，可用否？”

“可用。”

沐英很快給出了答案，但是他頓了頓之后，繼續說道：“不過這東西雖然新奇，但是并不是特別厲害，依末將看來，我部與寧州軍各配置兩三千人也就差不多了，再多無用。”

這是一個很中肯的意見。

說白了，火銃雖然是熱武，但畢竟不是火槍，它有太多缺點了，填裝速度慢，威力不夠強，而且有時候還會炸膛，更重要的是……

這個時代不是沒有遠程攻擊武。

一個老弓弩手的破壞力，要遠勝一個火銃兵。

事實上，在另一個世界里，不管是火銃還是火槍，都沒有完全取代弓弩的地位。

李信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等咱們拿下了襄，那一面大旗，就可以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