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深的地下,有一種蟲,爬叉子,爬叉子需要經過五次蛻變,歷時五到十二年,才能由地下爬至地表,展開翅膀,蛻變爲蟬。
數年的韜養晦,無盡的黑暗之後,終於迎來短暫的明。可它振翅高歌的過程,最多兩個月,然後就要徹底完一次生命的迴。然而,當它能夠爬出地面的那一天,仍舊是義無反顧。
李魚此時就像一隻剛剛爬出坑的蟬,拼命地著,自來到這個世上,所經歷的孤獨、惶、寂寞、悲傷與恐懼,織在一起,一時百集,讓他的眼淚也不滾滾而落。
“壯士留步!我有話說!我有話說啊!”
“刁民,大膽!”何縣令唬得變了臉,一提袍裾,衝上來就要拿腳踹向李魚的手腕,有那機敏的獄卒反應迅速,已經出了明晃晃的刀子,想要斬斷他的手。這個死囚,要是驚了聖駕,那可如何得了?
李世民可不是個長在深宮婦人手的皇帝,他戎馬一生,久歷戰陣,又豈會在乎這點小場面。李世民淡然揚手,制止了何縣令和獄卒的蠢,慢慢地蹲了下來,凝視著李魚:“你,可是喊冤?”
死囚喊冤,即便已經上了刑場,也是要發回重審的。這是爲了避免冤假錯案,當然,一般來說,再怕死的死囚,一旦證據確鑿,也不敢在法場喊冤。發回重審並不能讓他開釋,還要多經歷一番等死的煎熬,何苦來哉?
何況,雖然法有明文,可刑獄之地素來黑暗,任何一個明君在位,也不能將這種地方照耀的一片通明。若是因爲喊冤發回重審的,不得要被獄中卒吏一番折騰,弄得生不如死。
但,律法如此,李世民自然重視,他也擔心出現吏草菅人命、冤殺良民的況。
李魚猶豫了一下,喊冤?船老大劉雲濤的一句話提醒了他,無論如何,他佔據的這個子是確確實實殺了人的,如今府要砍了這個子的腦袋,他真冤枉麼?
何況,他的理由實在令人匪夷所思,即便眼前這個赤黃短衫的中年人看起來很明的樣子,可他會相信自己的話嗎?但,李魚還是決定,要把他的事都說出來。
從眼前此人的儀態威風來看,此人定然是個大人,把自己的經歷說給他聽,就算仍被砍了頭,說不定此事就在外間傳揚開來,如果這人有記筆札的習慣,說不定還會把他的事蹟記載下來。
那麼來日“唐傳奇”的系列小說中,就會多上那麼一篇,有關一個穿越者的悲慘故事。後世會有許多人談起他,以他爲原型創作戲劇、影視。說不定,他未來的家人也會因此知道他的下落。
想到這裡,李魚的神變得更加急切,急記點頭:“這位壯士,我冤,但又不冤……”
何善不敢點破皇帝的份,可是聽他一口一個“壯士”,心裡頭實在彆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斥道:“什麼壯士,貴人!”
李世民睨了李魚一眼,微笑著點點頭:“你放開手,慢慢說!”
此時已經有那機靈的獄卒急匆匆端了把椅子過來,李魚見狀,便放開了手。李世民在椅上坦然坐了,著李魚:“你有什麼冤屈,現在可以說了。”
李魚本不敢指自己的話能讓這位貴人相信,更不敢奢因此就能免了他的死罪。他只想把自己離奇的經歷說給一個能把它傳揚出去的人,雁過留聲,人過留痕,他不想來得莫名其妙,死得無聲無息,他要在這個世上,留下他的痕跡。
“這位貴人,我李魚,其實我不李魚。我殺了人,其實卻不是我殺的人。我的故事非常離奇,但我可以保證,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李魚滔滔不絕地講述起來,足足講了大半個時辰,他才息著住口,殷切地著李世民:“這位貴人,你明白了嗎?”
李世民斜靠在椅上,手託著下,好奇地看著李魚:“你說千百年後,世上都是百丈高樓,可極目千里?”
“倒也不是都是,反正很多啦。極目千里嘛,那是不可能的。我們那裡經常霧霾昭昭,不見天日。”
李世民索著頜下的短髭,興致:“你說千百年後,百姓出行,都是坐的鐵甲車,可以飛馳往復,一日千里?”
李魚又猶豫了一下,認真地答道:“理論上是這樣。不過實際上,經常車排長龍,寸步難行!”
李世民吁了口氣,轉向何善道:“似此等患有瘋疾之癥的人,怎麼也判了死刑?”
何善趕拱手道:“陛下明鑑,若此人患有瘋疾,地方上必會有所陳述。依臣看來,此人當是畏罪怯死,故作瘋顛。”
李魚聽了二人的對話,抓著欄桿的手一陣無力,不緩緩坐倒。果然如此,還是沒人相信他的話。一時間,李魚萬念俱灰,苦笑著搖頭:“殺吧!你們殺了我吧,也許我死了,沒準兒就又能回去了呢……”
李世民聽到李魚的話,深深地了他一眼,問道:“此人犯何罪?”
何善拱手道:“爲父報仇,殺死仇人!”
李世民眉頭一皺:“爲父報仇,乃是孝道,爲何沒有罪減一等?”
何善低聲道:“他殺死的,乃是軍中一位執戟長!”
李世民又看了看牢中其他七名死囚,向他們問道:“你等,都犯何罪?”
屠夫老範垂頭喪氣地回答:“我,我從元皇帝的興寧陵了一車磚修房子,犯了謀大逆的死罪!”
元皇帝就是李世民的爺爺李昞,李淵稱帝后追封其爲元皇帝,上廟號唐世祖,其墳也擴建了一下,改稱興寧陵,了皇家陵園。老範蓋房子,居然從李世民他爺爺的墳頭磚……
李世民又看向船老大劉雲濤,劉雲濤拍了下大,道:“嗨!我該死!我不冤!我爹過世了,該當守孝三年,結果……結果我沒忍住……”
李世民和何善都瞪大眼睛看著他,沒明白他究竟何事沒忍住。便是李魚、老範等人也不曾問過他爲何罪獄,是以也是瞪大眼睛看著他,一臉的好奇。
劉老大長吁短嘆地道:“守孝期剛過了三個月,我……我的兒就出生了。祖父大人勸我把孩子悄悄溺死,瞞消息,可是看著那小娃子的乖巧模樣兒,我不落忍吶……”
何善蹙起眉頭道:“你守孝期三個月,兒出生。也就是說,你未出孝期,就與妻子同房了。不過,此罪只當徒三年,不至於判死刑啊!”
劉老大了眼淚,哽咽地道:“祖父大人說娃娃早晚也是潑出去的水,何必冒偌大幹系,不如溺死了往野地裡一丟。我不肯,被祖父大人說的煩了,罵了他老人家一句。”
何善恍然,唐律中對不孝的制裁十分嚴厲,辱罵祖父母或父母者,絞刑!罵一句即判絞刑,對於不孝之人的懲辦可謂嚴厲到了極點。
李世民輕輕搖了搖頭,又看向慈眉善目的和尚大弘,大弘和尚頭上戒疤仍在,顯然就是個出家人,李世民倒是不知,這個看起來眉眼極其和善的出家人,不像會犯罪的人吶,他又是犯了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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