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府。
今日是定遠侯府世子夫人趙氏的生辰,雖只是三十四歲這樣的散生,但因為有安長公主要下嫁定遠侯府三爺穆珩的傳言在,出于打探消息、看熱鬧等等原因,前來道賀的各府眷可是不。
趙氏如眾星捧月一般被眾人簇擁著,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
而各府的眷在恭維著趙氏的同時,時不時的還會往這花廳的角落里瞧上一兩眼,眼里有憐憫、可惜等等復雜緒閃過。
在那角落里坐著的……
是一個看年紀不到十歲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得極為素淡,只梳了個最簡單的雙丫髻,發間未有任何點綴。
看起來,與這周圍熱鬧的氣氛頗為格格不。
這是穆家三爺穆珩的獨圓姐兒。
算起來,這位三房的獨為母守孝三年,應該是剛除服不久吧。
“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可憐啊……”
“安長公主可不是什麼好脾,這小姑娘在這樣的繼母手底下過日子,往后只怕是……”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可惜了……”
“……”
圓姐兒忍地閉上眼。
那些細碎的,帶著同的,可惜的低聲細語,讓一時只覺不過氣來。
若不是老祖宗說總不能躲在安和堂一輩子不出去,今兒這生辰宴本就不會來。
隨后,圓姐兒聽到了大伯母趙氏的聲音。
“圓姐兒,今兒可是大伯母的生辰,你這丫頭連一句吉祥話都不說給大伯母聽嗎?”趙氏道。
聲音里帶著些許責難。
圓姐兒先是一怔,然后出離憤怒。
趙氏明知前幾日才除了服,心中對母親的哀思尚存,這就著說什麼吉祥話,這不是欺人太甚嗎?大風小說
小姑娘猛地睜開眼:“大伯母,您還沒到老祖宗的年紀呢,就已經擺起老祖宗的譜了?”
花廳里靜默了一瞬。
“你!”
趙氏自覺被忤逆了,正要發作,卻被人打斷了。
“圓姐兒。”
低沉醇厚的聲音響起,讓花廳里的一眾眷都不覺朝著聲音來看過去。
男子著一襲青站在花廳門口,眉目疏淡,卻難掩清雋,打眼過去,仿如那畫中之人。
也難怪……
安長公主那樣的份,也非得要下嫁了!
穆珩對這些目視而不見,看向圓姐兒:“圓姐兒,父親來接你。”
只看了一眼,便似是被圓姐兒那張與姜嬈極其相似的臉給燙著了一般,匆匆挪開眼。
圓姐兒抿起。
與穆珩已經許久不見了,但卻并未因見著久別的父親而生出任何的喜悅之。
許久,圓姐兒才緩緩起,站到了穆珩的邊。
父倆中間至隔了三尺遠,打眼一看,不似父,倒更像是陌生人。
穆珩似是未覺。
他轉走了兩步,又停下腳步回過。
“大嫂,”他淡淡道,“圓姐兒縱是做錯了什麼,也自有我這個做父親的管教,就不勞煩大嫂了。”
語畢,才帶著圓姐兒離開。
趙氏口急劇起伏。
若不是這麼多人看著,就要忍不住砸東西了。
這父倆,簡直可恨!
……
穆珩與圓姐兒不知趙氏的憤怒,父倆一前一后走在園子里。
父之間并無親,只有無言。
許久之后,穆珩打破了沉默。
“你外祖一家回來了,他們都很想你。”
圓姐兒心里莫名一松:“外祖父他們無事了嗎?”
姜家被牽扯到了梁王謀反一事中,此事鬧得沸沸揚揚,甚至一度有傳言姜家會被滿門抄斬,許是察覺到了危險,姜家所有人一夜之間自京城消失。
而姜家人臨走之前,給圓姐兒送過一封信,并未說別的,只是讓圓姐兒不要擔心他們。
但圓姐兒又如何能不擔心?
好在,后來皇上也查明了姜家與梁王謀逆之事并無關系,實屬被人攀誣。
時隔一年多,姜家人終于平安歸來了。
因為提起姜家人,父之間那仿如凝滯的氣氛,倒是變得緩和了不。
圓姐兒抿起辰,突然問:“父親,您會娶安長公主嗎?”
穆珩眉頭一擰:“無稽之談!”
“那……”圓姐兒執拗地道:“母親走了三年了,您想母親嗎?”
穆珩驀地停下腳步。
掩在袖下的雙手,攥了拳。
“想。”
“比任何人都想。”
圓姐兒突然就淚流滿面:“可母親回不來了,母親回不來了!”
穆珩立于原地。
有明的水滴倏然落下,在他前的青之上,開出一朵深的花。
“是,你母親回不來了……”
話說完,穆珩閉上眼睛。
曾經,他也因為姜嬈的離開而對這侯府的所有人痛恨不已,可他用盡了一切方法,將侯府查了個底朝天,最后得出來的結果,卻是……
姜嬈的離開,真的只是一場意外。
孫氏是蠢,卻沒毒到故意折騰掉姜嬈腹中的孩子,只是想占點便宜而已。
姜嬈……
也沒想到,自己竟懷了孕,還因為勞累而失去了這個孩子,甚至為此傷了元氣。
所有的惡果,竟只是因這許多的巧合到了一起。
這讓穆珩連想要痛恨都不知道去恨誰。
先失去一個未出世的孩子,再失去妻子,更因為妻子的離開而再無法面對長得越來越與妻子相似的兒,父之間形同陌路……
他仿佛一直在失去。
穆珩嘶啞著聲音道,“若是能換得回來,我可以……”
“舍棄一切。”
舍棄一切。
這四個字,不知為何,深深印在了圓姐兒的心底。
以至于,當夜深人靜卻始終無法睡時,圓姐兒仍不由自主地想起出自穆珩之口的這四個字。
小姑娘想起了老祖宗的話。
“圓姐兒,你母親離開,你父親心里比誰都苦……”
圓姐兒以前不信。
但現在……
卻有些信了。
年時,因為親眼見著母親在喝下父親遞過去的藥吐而亡,圓姐兒固執地認為,母親一定就是父親害死的!
隨著年紀漸長,當圓姐兒開始學會思考時,才發現,自己當初許是錯怪父親了。
沒了母親,父親也同樣失去了妻子!
許久,圓姐兒輕輕嘆了一口氣。
沒有了母親,與父親,也就只剩下彼此了……
往后,應該對父親好一些才是。
想到此,圓姐兒也總算是有了睡意。
一場好眠。
待圓姐兒醒來,只覺三年來前所未有的輕松。
小姑娘睜開眼睛,帶著初醒的茫然,與一雙含笑的,悉得讓想哭的眼睛對個正著。
“圓姐兒,你這一覺是想睡到太下山嗎?嗯?”
人溫的聲音里,帶著無盡的寵溺與疼。
眼淚就這樣自圓姐兒的眼中洶涌而出。
母親……
這是的母親!
絕不會認錯的!
雙翕數次,卻始終說不出來一個字,圓姐兒心中一急,揪住了人的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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