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是半點都不客氣。

白鷺與青雀先前也已經從瑯姐兒那不經意的一句話裏聽出了端倪，大在府裏從來都是一等一的“規矩人”，冷淡且不出門。

但瑯姐兒喜歡去找珠姐兒玩，們也是知道的。

“二，這件事莫不是跟大有關？”

白鷺一直都不很看得慣那一位的做派，尤其每每對二搭不理模樣，讓人一看了就忍不住生氣。

“瑯姐兒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要不奴婢晚上去問問，開解開解？”

“哪裏有那麽簡單？”

陸錦惜掐了掐自己的眉心，難得有幾分煩躁起來。

所慮的，遠比白鷺們想的要多。

事到如今，已基本清晰。

單單衛仙說，是不會相信的。但瑯姐兒一句錯口，已將背後的黑影給了出來——

大嫂賀氏。

大爺薛冷去後，膝下無子。將軍府，也就換了二爺薛況當家。後來薛況沒了，同為寡婦的陸氏，卻有腹子傍。

同樣的位置，不同的境遇。

再結合對方那實在不客氣的態度，陸錦惜心裏也多能明白一點這位大嫂的心思，不很能生出好。

薛明瑯目今隻有七歲。

小姑娘，脾氣不好，有點小子，的確是病。但人總是在慢慢長大的，在不激烈的況下，這都無傷大雅，且後期得法也能糾正。

更何況，當初看與薛廷之一起刷馬，認認真真，驕縱雖有，卻不氣。

本心是不壞的。

瑯姐兒是正好知道點什麽，心恐懼，又逢著賀氏在背後影響了一些——至於是有意還是無意，那隻有賀氏自己知道了。

兩者相加，如今才有這異常的反應。

算來算去，無非就是是非判別力的問題。

但這也是陸錦惜覺得最棘手的一點——

什麽才是“是非”呢？

這天下，並非人人都是永寧長公主。

宅裏多的是傳統的人們。

奉行的是三從四德，夫在從夫，夫死從子。整日裏，大多關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教養孩子。若有兒，還要博個好名聲，以期將來能嫁個好人家。

即便將軍府特殊，人們的地位略高。但嫁進來的人們，並不是孫氏。這些媳婦兒們，大多學著戒則出來，是“淑”。

陸錦惜原陸氏，便是其中一個。

們主觀上，是不大願意拋頭麵的。

尋常人，還是應該守寡。

尋常人，還是應該關在家裏，就像之前薛明瑯問“可不可以不出門”一樣。

先前陸錦惜驟心冷，並非因為瑯姐兒與其母之間的隔閡和誤解，而是因為這一句話口而出時的理所當然和視若尋常。

大環境如此。

賀氏若對瑯姐兒說了什麽，隻怕旁人不一定就覺得有錯；瑯姐兒如此要求自己的母親，在外人看來，說不定還是對的。

這件事，若由陸氏來理，必定最簡單不過。

本於這個時代，所有的想法與觀念都與陸錦惜不同。

一則已經拒絕了宋知言，二則沒有改嫁的想法，三則已決定青燈古佛，孤老終，守著孩子們過日子。

所以，隻需要將實告知瑯姐兒。

如此一來，瑯姐兒從賀氏，或者“賀氏們”得來的是非，便可與陸氏給的“是非”對應上，不會相互衝突和矛盾。

但若是陸錦惜來……

固然不會跟宋知言勾搭到一起，但要認同此的觀念與想法，無異於癡人說夢。將來的做派，也必會有變化。

那麽，要如何理跟瑯姐兒之間的關係？

陸錦惜垂著眼眸，有一會兒沒有說話。

諸多的念頭，諸多的方案，還有伴隨而來的利與弊，都從腦海之中，清晰地劃過。

但最終隻道：“再派幾個穩妥的去瞧瞧。端怕幾個嬤嬤丫鬟連著璃姐兒，都安不來。我去一趟書房，一會兒再人來回我。”

“是。”

白鷺青雀但見說完那話，麵便不大好起來，一時也不敢問後麵要怎麽理，隻一個去書房張羅，一個親挑了幾個信得過的，再去姐兒們那邊看看。

此時天已見晚，府裏各已開始上燈。

不一時，就完全暗了下來。

薛明璃是一路追著瑯姐兒出來的。

但瑯姐兒子一向跳，更習慣瘋玩一些，人跑起來，一轉過拐角就沒了影子，薛明璃又哪裏跟得上？

後頭的嬤嬤出來，看不見人，都一副張皇失措的樣子。

但薛明瑯在這時，反倒冷靜了一些。

年紀雖小，可畢竟比瑯姐兒要大，又是家中的長姐，嬤嬤自來有說過府裏的事。

所以，顯得許多。

心底雖然憂心忡忡，但稍稍一思考，想到了瑯姐兒的子與習慣，便回頭道：“嬤嬤，你去大哥那邊看看，其他人便請往花園裏找。我回房去看看，說不準已經回了。”

分頭人，為的是早些把人找回來。

自己則回房去看，是因為知道瑯姐兒不開心的時候，常把自己關在書房裏，誰問起都一句話：“我要看書，別來吵我。”

這麽想著，薛明璃就往後麵抱廈去了。

不長的一段距離，但因為小跑，走得很急，待回了門前，素來白淨的臉上，已經是紅撲撲的一片。

正在屋外的丫鬟們見了，都吃了一驚：“這是怎麽了？”

“瑯姐兒回來了嗎？”

薛明璃停下來，就問了一句。

“回來了。”小丫鬟還有些一頭霧水，“剛才一陣風似的，回來就進了書房，奴婢剛準備去看看呢。”

果然在。

薛明璃鬆了一口氣，隻道：“我去看看。”

額頭見著微汗，氣都還沒勻。

丫鬟有心多問，但薛明璃已經了屋，向另一間書房去了。

兩扇門早就關了起來，推也推不。

薛明璃站在外麵敲門：“明瑯，你在裏麵嗎？”

裏麵沒聲音。

薛明璃卻知道裏麵有人。

不然門栓起來幹什麽？

其實很擔心，也很忐忑。

但眼下，盡量放了自己的語氣，試探著開口：明瑯，我知道你在裏麵。你忘了嗎？以前晚上睡不著的時候，蓋著被子，你跟我說過的。生氣了也不敢跑，怕娘親責罰邊的人，也怕娘親擔心安危。”

“我不在！”

一道惱怒的聲音，終於從裏麵傳了出來。

但薛明璃卻聽出了這話裏約著的哽咽。

心裏一時發，想起之前在陸錦惜那邊近乎針鋒相對的況來，隻順著的話道：“好好，你不在。但是剛才你什麽也不說，就跟娘親鬧這樣，還跑了出來，大家都很擔心你。我最近也想看詩了，你能讓我進去，借本書嗎？”

“不借！不借！”

還是那一道聲音。

薛明瑯在裏麵也不知道扔了什麽東西，砸地“砰”地一聲悶響。

“你什麽都不知道！不要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