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斷裂谷，不知其長，不知其寬，不知其深，終年雲霧深深，飛鳥難渡，墜石無聲。

裂谷同時橫亙於南離西荒的最南部，也是這整塊大陸的最南部。

說是谷，都不知道是怎麼傳出來的，以凡人視角去看的話，其實這就是天涯。

秦弈問流蘇：“棒棒你去過那裡麼？”

“我不知道那是哪裡，沒聽過有這樣的地方。我都在山裡多久了，數萬年滄海桑田，怎麼可能和我那時候一樣？你去過哪裡，我也就只去過哪裡了。”

“唔……”秦弈只去過三個地方，仙蹟山、附近縣城、離火城。途中那個啥郡，只是路過連名字都忘了。

兩個土鱉你看我我看你，秦弈一把推開夜翎的房門，夜翎正裹著小被子趴在牀上修煉，見到秦弈進門，眼睛眨眨。

這是晚上誒，你來幹嘛？

秦弈齒一笑，將拎了起來：“叔叔帶你去看金魚。”

夜翎投來看白癡的目：“金魚誰沒看過啊，有什麼好看的？”

“好吧。”秦弈嘆了口氣：“去橫斷裂……”

夜翎轉就要跑，後領被秦弈拎住，兩腳在空中劃拉拉撲騰兩下沒跑，跟鹹魚一樣整個人耷拉了下去。

秦弈奇道：“你去過？這麼怕。”

“我小時候是在裂谷上方長大的，沒下去過。”夜翎鼻子：“可是一想就很怕……”

秦弈道：“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妖修之法我們沒有人會，你自己矇頭修煉一輩子也就這樣了。而這類地方卻很有可能找到你很需要的東西，或是法訣或是……族羣？”

夜翎愣了一愣，眼裡漸漸有了些彩。

確實有可能。

鼓起了無盡的勇氣，叉腰道：“我要去！”

秦弈老懷大地給背上了一張符。這兩天夜翎傷勢已愈，的實際戰力絕對是除了明河之外的南離第一，不把拐去還混個……

“這、這是什麼？”夜翎手想背上的符，不到。

秦弈慢條斯理地給自己也了一張：“神行符。”

南離雖小，從偏東北向的離火城到最南端裂谷，也不是一兩天能到的，便是奔馬也得好幾天。秦弈自己也沒有想過，製作神行符不是爲了危機時跑路，而是用來趕路的。

飛馳在路上，秦弈真正覺到了“輕如燕”是什麼，一步就竄出十幾米，彷彿世界都失去了重量，生生用兩條跑出了車的覺。

這世界的道太有趣了。

秦弈如今不但是很想學，甚至很興趣，不管制符還是煉丹還是佈陣，抑或是丹修煉，簡直能讓人沉迷。

他只怕力不足，學不完這麼多。

不過說來自己也很牛了啊，才學多久，涉獵已經很廣了，制符都能八品了……

正在自我陶醉，耳邊傳來夜翎的聲音：“你這什麼破符，還沒我自己飛的快。”

秦弈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就看見夜翎展開翅膀，瞬息不見。

“靠……”秦弈死命追在後，淚流滿面。

秦弈在路上奔行，漸漸的夜消退，太東昇。李青君一夜未睡，腫著眼睛走出門。

剛剛走出太子府，就愣了一下。

李青麟在幾個侍衛保護下，慢慢地向此走來。

他的步履倒是有力了一些，沒有前幾天那麼蹣跚，是這幾日秦弈給他煉的藥有了些效果，穩固了氣。

“你怎麼來了？”李青君奇道：“今天不要上朝？”

“今日休朝。”李青麟笑了笑：“出來走走，也有益脈通暢。”

李青君點點頭，大家都是武者，知道這個道理。

李青麟神有些怪異：“你怎麼會從這裡出來？莫非已經和秦弈……”

“沒有……”李青君道：“你來找秦弈？他說了，給你那種丹也不能多吃，多吃無益。”

李青麟沉默下去，過了片刻才道：“沒事，只是和他聊聊。你知道，滿朝文武，能說說心裡話的人不多。”

李青君凝視著他，心中微嘆一口氣。

知道哥哥其實心裡一直著矛盾，來找秦弈未必是有什麼心裡話說，只不過是秦弈能讓他覺得距離修仙、距離長壽更近一點，是下意識的來相見。相見之後卻又不會去說修仙的話，每每到了想說卻又憋回去。

已經親見好幾次。

但不會覺得哥哥這樣可笑，設地去想，真的能夠理解。

包括聽聞這幾日哥哥在宮中脾氣變大，經常責罵宮太監，雖然不喜歡哥哥這樣，卻也能諒他心中的焦慮。只希他能早日從這樣的心理狀態中走出來。

“不用來找秦弈了。”終於開口：“他……”

李青麟變：“他走了？你留不住他？”

這態度讓李青君有些難過：“你就這麼看待秦弈的麼？”

李青麟神變幻了幾下，放緩了語氣道：“秦弈是世外人，本質和明河沒有太大區別，或許作爲朋友很肝膽，但對於南離他是不會有什麼歸屬與在的。對於南離，他的心態始終是旁觀者。我這幾日一直都在想，他會不會走。”

“所以你賜他國師之位，給予厚賞賜……以及我的婚事，只爲留他？”

李青麟嘆道：“我知道他不在乎那些，但除此之外還能如何？”

“留下他，又能如何呢？”李青君嘆了口氣：“能爲你煉丹？延緩衰老，還是……長生？”

李青麟瞳孔微微了一下。

“他是走了，但他是爲了解你詛咒，去了九死一生的橫斷裂谷。”李青君淡淡道：“他確實對南離沒，如明河一樣旁觀南離沉浮，但他有爲一個人的，無法旁觀你我。”

李青麟神又變了變，換上了一臉笑容：“秦弈確實是個真朋友。”

“你倆未必算朋友。無論你對他，還是他對你。”李青君慢慢道：“但他是我的相公。”

李青麟凝視半晌，忽然一笑：“你長大了。”

說完轉過，慢慢離去。

李青君目送他的背影，纖手著袖。那裡面有秦弈給的一篇修煉法訣。

想起了秦弈臨走時的言語：“我此去不知結果，也不知時間，不可把所有期待寄託於此。如果青麟兄終究忍不住要修煉……那就給他吧，總比他自己去練東華子留的垃圾法門好些。”

輕輕嘆了口氣，疲憊地轉回府。

明河正在後看。

李青君不喜歡明河。

雖然說不反對秦弈和明河……不喜歡的不是這個方面，而是總覺得明河的眼神讓很不舒服。

就像一雙在雲端俯瞰的眼睛，很冷漠地注視著南離，看著李青麟，看著秦弈，看著李青君，旁觀他們每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就像在翻一本一本的故事書，最後化作自己的領悟。

李青君有時會泛起這麼一種惡意的念頭……哪天你自己墜紅塵，看你又會是什麼模樣！

日升月落，又是兩天。

秦弈風塵僕僕地趕到了橫斷裂谷。

眼前是一片茫茫霧靄，看不見對面，看不見谷底，縹緲無垠。

秦弈深深吸了口氣，半蹲在崖邊，想展開地圖看看位置。

流蘇忽然說話了：“所謂橫斷裂谷，原來就是這位置啊？”

“嗯？”秦弈意念問：“你來過？”

“當然來過啊。”流蘇語氣很古怪：“因爲這整片裂谷……是我打這樣的啊。”

秦弈一個趔趄，差點沒栽到崖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