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只想看著你

彭二頭開始供述。

他跟彭大頭進莊子上沒多久，就同王老頭了頭，之後三人就如同點頭之那般相，偶爾有差事才說幾句話。

而五棵樹的接頭點，也只有王老頭去查看，這一次的任務，也是他告訴的彭氏兄弟。

他說要放火,彭氏兄弟就準備稻稈和火油，他說要等稻子之後再燒，那就等到那個時候。

總之，他們三個人中，一切事都要聽王老頭安排。

彭二頭說到最後，才悶悶開口：「我都說了，我哥什麼都不知道,你們審問他可以，還請別刑訊他。」

倒是對自己哥哥還有點良心。

謝知筠看向他：「你們效忠的是誰？」

關於這一點，大家心知肚明，但彭二頭從始至終都沒有說出口。

彭二頭或許覺得有些難堪，又或許想起在衛氏田莊過的那些平靜而安詳的生活，覺得有些良心不安。

他最終沒有緘默，只是低聲開口：「是皇家。」

謝知筠跟衛戟又問了他一會兒，見彭二頭也只知道這麼多，便沒有再繼續問。

之後他們又審問了彭大頭，彭大頭還不如彭二頭，他平日裏從來不關心那些細枝末節，都是悶頭做事，所以知道的就更了。

等審問完，謝知筠同衛戟一起出了營帳,謝知筠心不太好,走了幾步就嘆了口氣。

衛戟牽起的手，領著往教武場行去。

「怎麼了？生氣了？」

謝知筠嗯了一聲,說：「彭家兄弟還好一些，我是看過早年檔案的,還是大管家救的王老頭,當時看他可憐，特地幫忙他收殮兒，又請人給他看病，才救了他一命。」

衛氏救的人不計其數，家裏上下都奉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的準則，就連俘虜，也是都是勸降。

這年月能活著都不容易，何必趕盡殺絕。

可他們仁慈，敵人卻拿著這仁慈做椽子，往他們府上塞細。

衛戟了的手，難得溫和地道：「這很正常，夫人讀過那麼多史書，也能明白各為其主，各盡其忠的道理，衛氏救人，本也不是為了挾恩圖報，而是世道多艱,想讓更多人活下去罷了。」

「說到底,他們都是被控的棋子，你去問問彭二頭為何要效忠司馬氏,不過是當年戰，他們救了兄弟倆而已。」

「雖然這救人的事有些功利，但對於彭家兄弟來說，當時確實救了他們的命。」

這世道很，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他們效忠誰，似乎都是可以理解。

理解，但不認同。

「念念，我知道伱難過，生氣，是因為覺得我們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可有些人就是認死理，他們認準的事，是改變不了的。」

各種各樣的事，稀奇古怪的人，在戰場上都展得淋漓盡致。

那是要拿命拼下去的修羅場，若是不努力讓自己活下去，明日就要見閻羅。

「你說得對。」

衛戟見得多，心寬廣，通豁達，在這一點上，謝知筠比不上他。

謝知筠的子其實更像謝淵，是個苦讀書，又執拗，認準的事十匹馬都拉不回來，跟衛戟說的認死理其實也是一樣的。

但想通了，還是生氣。

不生氣王老頭這樣的人，生氣司馬氏。

「他們太壞了，即便鄴州現在歸咱們家管，也不能不顧百姓的死活，那些莊子上的老兵曾經都保護過司馬氏，要是沒有他們，沒有父親，司馬氏早就不復存在，還談什麼北越？」

謝知筠的聲音很低，說著大逆不道的話，可衛戟卻覺得特別悅耳。

「早年北越，是父親和陳將軍而出，肅清了叛黨，保住了司馬氏的皇位，可先帝皇位坐穩，第一個就要殺父親。」

「若非如此，父親為何要擁兵自重？他們還好意思說。」

自顧名將都枯骨，功高震主，鳥盡弓藏，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翻開一本本厚厚的史書，這種故事謝知筠看過不下千百，可事落到自己上，卻怎麼也無法平靜視之。

「是是是，他們都是大壞蛋。」

衛戟逗。

謝知筠瞥他一眼，還不是擔心衛戟心裏憋屈，才特地說這麼一大堆段話。

這人倒是反過來安了。

謝知筠晃了晃手，帶衛戟也晃了晃，兩個人就跟年一般，一路晃晃悠悠來到了教武場。

教武場上的士兵們正在揮灑汗水，朝芒金落在他們上，照在他們矯健結實的姿上，讓人一下子就看呆了去。

衛戟心裏發酸，卻還是：「怎麼樣，好看嗎？是不是開心了？」

謝知筠愣了一下，隨即便輕聲笑了起來。

的聲音彷彿清脆的銀鈴，在衛戟耳畔迴響。

「好了，你看夠了，」衛戟捂住的眼睛，領著往另一邊走去，「不許看了，以後要看……」

他低下頭，整個人掛在背上，彷彿撒的大狗狗一樣，在耳邊輕聲訴說。

「要看也只能看我的。」

謝知筠被他捂著眼睛，什麼都看不見，只能聽到耳邊低沉的嗓音。

他的聲音日夜都聽，時至今日早就已經刻骨髓之中，謝知筠不用去看，只要聽見一個音，就知道說話的人是他。

不過這會兒青天白日的，他說這樣的話，謝知筠的臉一下子就燒起來，立即閉上了，一個字都不肯說了。

就這麼捂著眼走了一會兒，衛戟才鬆開手。

謝知筠這了眨眼睛，方才那般壯觀場面已經消失了，只剩滿目營帳。

「已經派人去捉拿王老頭了，可還要再等一等？」

謝知筠道：「等吧。」

陪著衛戟去了他的將軍營帳，意料之中的，營帳里還算乾淨，衛戟平日裏就不是個邋遢人。

衛戟讓坐下讀會兒書，一會兒用過午飯，人也差不多就能抓回來了，謝知筠卻閑不住。

把衛戟掛在架上的軍服一件件收好，然後又去整理桌上的兵法書。

一摞書還沒收拾好，就被衛戟一把拽到了上。

「不行，你在這裏，我什麼事都辦不了了。」

「只想看著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