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蕭呂子能在一屋子武功高強的眾人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地進來，大家已經見怪不怪了。眾人紛紛恭敬地向他施禮。

蕭呂子滿頭銀般的白發整齊地在頭頂盤了個髻，稀稀拉拉山羊胡如今亦是白得不摻半分雜，原本紅的，此刻已有些蠟黃，一襲玄青長衫，在敞開的大門前的徐徐微風之下，擺輕輕飄，此時看來倒真有著幾分仙風道骨。

他那雙布滿了的黃豆眼掃視了眾人一圈，最后直勾勾停留在了肖寒的臉上，緩緩向他走去。

著蕭呂子那短短十余日便皆白的須發和憔悴的面容，肖寒心中悲戚，不由得雙一，“噗通”一聲直直跪了下去，黯然垂首，默然無語。

此時無聲勝有聲，肖寒這一跪，不僅僅是為了求蕭呂子救治婧兒，更是念蕭呂子救治婧兒和商無煬的一番辛苦。

蕭呂子短眉一，小眼中閃過深深的心痛，他手扶起肖寒，沉聲道:

“小子，人人皆知老夫擅于讀心之，你不說話，老夫自是知道你心里想什麼，唉，老夫這一生未曾娶妻，孤一人無兒無，雖未能育婧兒，卻也是默默關注著長大，更視婧兒如同己出，婧兒要老夫做什麼，老夫自當盡力而為，如今婧兒有難，老夫又怎會袖手旁觀，坐視不理？小子，放心吧，老夫定當竭盡全力尋求最好的辦法為醫治。”

著肖寒那滿含期待的雙眸，蕭呂子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道:

“小子，自打老夫認識你以來，對你的為人德行甚為欣賞，有你這樣的人著婧兒，護著婧兒，老夫也就放心了，只是，婧兒如今的景并不容樂觀，顱的淤不除，早晚會奪了的命，而這山上條件有限，長此下去，定然對婧兒的病不利。”

一聽此言，商無煬急了，高聲道:“先生可是覺得山上沒有能治愈婧兒的藥材，那您說需要什麼藥材，我將山上所有弟兄都撒出去，定能給您尋回來。無煬雖不才，但需要我們怎麼做，您盡管開口，只要無煬能做的，當在所不辭。”

“對啊對啊，”曼羅也急聲說道:“靈芝乃是上好的靈藥啊。”

蕭呂子抬手捋著稀稀拉拉幾山羊胡，無奈地搖了搖頭，“靈芝雖為藥王，卻也非包治百病的神藥，還需搭配其他藥材靜心調理才行，想短期治愈談何容易？有些名貴的藥材沒有一年半載你本尋不來，況且，婧兒顱淤還需盡快去除，否則將后患無窮。”

聽得蕭呂子這一番話，肖寒心跳如鼓，莫名得恐慌起來，雙眉鎖，一雙俊目盯著蕭呂子的雙眼，似乎想讀懂他的心思，肖寒已經有種覺:蕭呂子已然有了計劃，但是，這個計劃，或許是一個令自己完全無法承的結果......

肖寒凝視著蕭呂子，咬的牙關中艱難地嘣出幾個字:“前輩，看來已有打算？”

不出所料，待蕭呂子再一開口，便瞬間驚呆了在場所有人。

他輕嘆一聲，緩緩說道:“老夫，要帶婧兒走。”

.......

果然如此，盡管肖寒心里已經早有準備，但是當預為現實的時候，他還是難以承地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商齊夫人急急問道:“蕭先生，您這是要帶婧兒走？”

蕭呂子斬釘截鐵地回道:“沒錯，明日便啟程。”

聽得此言，商齊夫人頓時淚如雨下，哽咽道:“老別無所求，只求能盡全力讓婧兒康復，您說，需要什麼藥材，只要能康復如初，小云天便是傾家產也要全力為求得良藥，老一心一意盼著還給肖子瞻將軍一個健健康康、活蹦跳的兒媳，哪怕讓老折壽二十年換得婧兒的康健，老也在所不惜，可如今，先生要帶婧兒離開，可是在怪罪我等無能，無法助您一臂之力，讓老愧至死嗎？”

蕭呂子搖搖頭，道:“非也、非也，老夫人言重了，老夫別無他意，一切都為了婧兒著想。當年老夫與一雙年邁的爹娘居于八百里外的一無名山中，二十年來，老夫潛心鉆研醫，在瀏覽大江南北之時，結識了一名江湖郎中，此人雖無甚名氣，醫治疑難雜癥更是欠缺些火候，但所謂業有專攻，他卻獨獨對開顱之有著極大的興趣，而且救人無數，那時，老夫一直對他那些奇談怪論不屑一顧，甚至嗤之以鼻，可這些日子以來，老夫反復想起他說的那些話，突然便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老夫打算帶婧兒去尋他。”

“開顱？”商無煬驚呼出聲。

本就沒聽說過有人能開顱醫治病人，聽起來都有些聳人聽聞，他忍不住道:“蕭先生，您，不是開玩笑吧？”

掃視著眾人驚恐而疑的目，蕭呂子面凝重地瞪著商無煬，道:“你看老夫像在開玩笑嗎？”

一句話嗆得眾人啞然無語。

肖寒緩緩睜開了雙眼，蒼白得沒有一的臉上，看似平靜了許多，開口問道:

“前輩有多大把握？”

蕭呂子搖了搖頭，道:“沒有把握。”

“沒有把握？您這是開玩笑嗎？”曼羅沖口而出:“連一點把握都沒有就敢打開腦袋？”

蕭呂子一雙短眉抖了一下，翻起眼皮瞧著曼羅，角一撇，有些氣惱起來，道:

“看來你們小云天的人都很喜歡開玩笑嗎？老夫想借用你的腦袋去為婧兒投石問路，不知你可愿意？”

聽得此言，曼羅脊背得筆直，揚聲道:“當然可以，只要能救婧兒姑娘，讓我方夕悅做什麼都絕無二話。”

蕭呂子淡然地打量著曼羅。

曼羅又道:“那曼羅便跟隨先生一同前去吧。”

蕭呂子眨眨小眼睛，詫異道:“你跟著我去做什麼？”

“當然是拿我曼羅的腦袋去給婧兒姑娘投石問路啊。”曼羅回道。

見當了真，蕭呂子問:“你不怕？”

曼羅道:“夫人一介流尚能舍命救我家爺，我曼羅同為子，也同樣無所畏懼！腦袋掉了不過碗大個疤，二十年后曼羅再回來做齊家小姐的侍。”

蕭呂子苦笑一聲:“你有幾個腦袋拿去做試驗品啊？”

“還有我。”肖寒回道。

商無煬更是不甘落后，拄著拐杖沖上前一步，“別忘了我。”

“我！”

“我！”

阿俊、耿宇、千蒼漓都不甘落后地而出。

見這一個個爭先恐后要做婧兒的試驗品，商齊夫人之余忍不住抬起雙手掩面而泣。

蕭呂子這會兒是真愣住了，與其說他是驚訝，亦或，不如說震驚更為合適，這份真，或許也只有在這一刻才能看得最清楚。

蕭呂子不由得角微微上揚，出一抹欣的笑意，捋著山羊胡，滿意地點頭道:“當真是‘患難見真’啊，你們......很好。”

肖寒見他面帶笑意，不由得心中一喜，忙問道:“那先生是同意帶肖寒前去了？”

蕭呂子沖他翻了翻眼皮，面又沉了下來，“怎麼可能？！”

手指點著肖寒和商無煬，說道:“瞧瞧你們兩個，一個肚子里腸子才揣穩了幾天，一個拄著拐杖還站不穩，如此還想跟著老夫？不拖累老夫都不錯了。再者說了，老夫也不是出去打架的，帶著你們這些人忒招眼。”

他這句話說出口頓時令在場眾人皆面面相覷，再沒了聲音。

肖寒看著沉著臉的蕭呂子，小心翼翼問道:“前輩是打算只帶婧兒去了？”

蕭呂子回道:“此事非同小可，婧兒病復雜，絕非你們想象的那麼簡單，對于如何治療，老夫仍需細細斟酌，是否真的需要開顱，老夫回去跟師弟好好商量商量再做打算吧。老夫決定，明日便帶婧兒離開。在此之前，你們任何人都不許再見，避免病惡化。”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面凝重沉默不語，只將一雙雙期待與焦慮相雜的眼神著肖寒。

書房的空氣中彌漫著憂傷和沉悶，迫得眾人的心臟沉甸甸地，令人不過氣來。

沉默良久，肖寒終于開了口，低聲道:“好吧，便依前輩，不過，晚輩有一事相求。”

“說來聽聽。”蕭呂子回道。

肖寒道:“正如先生所言，我和無煬兄子尚未康復，跟著去了也是累贅，那便讓阿俊跟隨前去，蕭先生雖武功高強，但阿俊心思縝，一功夫與我不相上下，他帶幾名護衛隨同，萬一遇事也好有個照應，關鍵時候還能保護你們。小云天派兩個會些功夫的丫頭同去，如此，也便于照顧婧兒，您看，是否可行？”

商無煬一聽，也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您不要我等前去，我們便派些丫頭們一路伺候著，您若有事也好打發他們去做，您也省些氣力不是？！”

聽得此言，蕭呂子看看肖寒，又商無煬，突然“嘿嘿”一笑，道:

“你們這哪是要保護我們呢，分明是想給老夫邊安排個細作吧？”

阿俊突然單膝跪地，抱拳道:“蕭先生，您就帶著我吧。”

“是啊，您就讓阿俊他們跟著您吧，怎麼地也是個照應。”商齊夫人也連聲附和。

蕭呂子看著阿俊那極為恭順的神，想了想，說道:“好吧，那就讓阿俊帶著肖家的人馬跟著吧，不能太多，否則老夫可支付不起房租費用。”

聽得此言肖寒忙回道:“前輩放心，一應費用全由君昊承擔，不會勞煩前輩。”

“嗯，你將軍府自然是比我蕭呂子有錢。”

蕭呂子著眾人，道:“明日辰時我們離開，記住，明日辰時之前，你們任何人都不要再去打擾婧兒，以免加重的病。”

說完這話，他頗有深意的一雙眸子特意掃向肖寒，再瞟了一眼商無煬，無需他多言，在場眾人皆明白他的眼神中蘊藏著怎樣的深意。

瞬間的沉寂過后，肖寒與商無煬齊齊應了一聲:“是。”

事到如今，他們除了聽從蕭呂子的安排，也別無他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