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像是不認識一般看向眼前的太子。

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眼前的這位太子，才是藏得最好的那隻猛虎。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瞞了這麼久，演了這麼久！

臨安侯的突然急病，遲非晚的計劃中斷，戚北野和賀蘭嫿的「決裂」，還有司念的失魂之癥。

這一切一切都連起來了。

好啊，真是自己的好兒子。

可明白這一切后，皇帝突然笑了起來。

「好，好啊！朕本來還覺得你溫吞，如今看來，是朕的種。你如今還年輕，還未真正嘗過權勢的好，等你坐到朕的這個位子上，你就會明白，人都是會變的，這江山，只能是天子的！」

皇帝越說整個人氣息越弱，到最後，他用盡最後一力氣，看向了司南。

「朕在底下等著看，你將來，也一定會走上朕的老路。這是皇帝的必經之路，沒人逃得過！」

說完，他不甘地閉上了雙眼。

他還有許多壯志未酬，可惜，皇帝也是人，也會生老病死，也有躲不過的命運。

他也曾真心謝過賀蘭家，可惜，時移世異，一切都是會變的。

司南看著這個主宰了大祈幾十載的父親，心中五味雜陳。

他是明君麼？

種種損的手段，似乎算不上。

他是昏君麼？

似乎也不是。

良久后，司南搖頭低聲道，「父親，不一樣的。我知人劣，所以早早為自己找了一個持刀懸頸的警醒之人，會日日警醒著我，不要像你一樣，被權勢迷，到最後，面目全非。」

皇帝駕崩，新帝即位。

這個皇朝，還會繼續正常運轉前行，這片土地上的百姓，也會繼續和樂生活。

司南了大祈的新皇。

而司南答允的承諾，在他登基后的第二年，正式兌現了。

那一年，姽嫿率領賀蘭軍，同戚北野的西涼鐵騎強強聯手，雙面包抄，將西陵的主力軍徹底剿殺在圍合中。

西陵大敗，徹底失去了同大祈相爭的資格，只能低頭稱臣，並獻上公主新帝後宮為妃妾，以表忠心。

司南親書聖旨，親贊姽嫿為國之柱石，封其為昭勇親王，封爵世襲罔替，同時於皇都著令修建麒麟閣，供奉為國捐軀的三位賀蘭家將軍。

這道聖旨一出，舉國震驚。

從未有子，能以軍功封王。

賀蘭家的戰神之名，再次響徹大祈。

聖旨到達朔方那一日，賀蘭老將軍老淚縱橫。

這一哭，為自己幾十載的忠心熱；

這一哭，為三個兒子的英勇無畏，不曾退；

這一哭，更是哭賀蘭家的委屈，也是哭賀蘭家好不容易盼來的榮。

無論如何，賀蘭家對得起大祈，對得起任何人！

皇都里，阮青梧躺在床榻上，也得知了這則消息。

雖被救下，但傷勢過重，日後再也無法行走了。

雖然了殘廢之人，但的心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就當這是自己殺了穆卿的代價吧。

不再畏懼，不再嫉妒，不再瘋狂。

放下一切執念后，阮青梧反而能正確看待邊的人和事。

賀蘭嫿，果真是個極優秀的子啊。

上一世，是天下子之冠的皇後娘娘，這一世，是護佑萬民的昭勇親王。

自己重生這一遭，究竟在做什麼呢？

賀蘭嫿的重生，是帶領賀蘭家走向了輝，而自己，卻讓爹娘為自己累煩心。

或許這就是兩人的本不同吧。

阮青梧苦笑了下，低頭繼續看賬簿了。

如今雖然行不便，但腦子還能彈，手也能寫字。

開了間鋪子，賺來的錢會接濟一些從軍隊退下的老兵和其家人。

當年任妄為，挑唆父親對賀蘭老將軍下手，宥城一戰，雖不是主導的，且老將軍最後無礙，但終究死傷了不將士。

如今，只能盡自己的餘生去彌補一念之差犯下的罪孽了。

司念自然也聽到了賀蘭嫿封王的消息。

不過如今也不在乎這些了。

已經半瘋了。

皇寺中，被單獨圈在一小院，沒有一個人同說話。

無邊的孤寂讓只能自言自語，甚至開始說自己前世的一些事。

此刻，才懷念起現代的好。

那裏人人平等，雖然也有一些有權有勢的階級，但不像古代，人的命掌握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間，高興的時候你是掌上明珠，不高興的時候連豬狗都不如。

若不是不想留下殘害骨之名，或許此刻的司念早是一捧灰了。

早已忘了穆卿的模樣，也忘了對賀蘭嫿的嫉恨，忘了曾經的公主榮華，司念獃獃地用頭撞著牆，喃喃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可惜，家，早已回不去了。

隨著姽嫿封王旨意一起發往邊關的，還有戚北野的元帥一職的兵符和聖旨。

十多年了，朝廷終於給了戚北野一個名正言順。

可戚北野拒絕了這道旨意。

他以自己在戰場上傷了本，日後不能再帶兵出征為由，正式卸甲。

西陵心腹大患已除，戚北野明白，邊關不需要那麼多士兵了。

此刻陛下念及昔日舊，願意給自己主帥之名，但長久以往，矛盾還是會發。

屆時，西涼鐵騎和賀蘭軍，陛下會面臨取捨，他也會。

不如自己如今卸掉主帥之職，還能靠著此時軍功，為自己的兄弟們謀了一條後路。

司南明白麼？他自然明白。

他更明白，戚北野的另一重目的是什麼。

朔方城那位，如今婚事尚未定。

若戚北野仍是西涼主帥，那他們註定不可能。

長嘆一口氣，司南準了戚北野的奏呈。

就當全自己的一對朋友吧。

司南將那暗暗的一不甘和悵然藏心底。

他是皇帝，三宮六院，子嗣綿延，才是江山之福。

有些人，有些事，註定只能藏在心裏，一輩子不會道出。

新帝登基第三年，朔方城的昭勇親王迎娶了夫婿，聽說是一位極為俊秀漂亮的男子。

有時，朔方城的百姓會看到王爺牽著自家「王妃」的手在城中散步，郎才貌，天生絕配。

大家本還以為這位男王妃是一個弱的花瓶。

直到有一年，王爺帶兵出征，有一夥不知天高地厚的叛軍來襲朔方，結果這位弱的「王妃」，居然帶著朔方城的三千守兵，乾脆利落將敵人打敗，全程快得百姓們都還沒來得及害怕。

姽嫿這一世，最後還是選擇了戚北野。

他或許不是最適合賀蘭家的人，但卻是最懂的人。

他們二人相伴四十餘載，同日病逝，葬於朔方。

死後，賀蘭嫿的牌位，被供奉於麒麟閣，天子親自拜祭，天下為之默哀。

賀蘭嫿這個名字，寫於大祈史冊，背後的賀蘭家，榮一百六十餘載，出過三十七位將軍，是史書傳唱的世家傳奇。

然而再強大的王朝，也會走向衰敗和滅亡。

後來，大祈亡國，江山又有了新的主宰。

人們在皇宮發現一夾室，門鑰封閉甚嚴。

聽聞唯太廟祭祀和新天子即位時方可啟封。

這位新主宰命人破開其門，只見夾室唯有一石碑，上刻誓詞：

賀蘭家子孫若有罪，除謀逆叛國大罪外，不得加極刑，亦不得連坐支屬，大祈世代子孫，當銘記賀蘭家護國功勛，子孫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那是司南對朋友的承諾。

他用一生踐諾，也將這份承諾，留給了子孫後世。

大祈會消失。

但歷史，會銘記這個時代，銘記屬於他們的傳奇一生。

度過時空流的混，當姽嫿再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的面前，是一對看起來家境不錯的中年男。

「嫿嫿，這份捐獻手同意書，你簽了不會吃虧的。爸爸媽媽會把家裏所有的資產都留給你，而且你如今也要和越澤訂婚了，越家資產雄厚，就算手后你可能上會差一點點，可越家還能讓你吃苦不？」

子迫不及待地將那封薄薄的紙推向姽嫿，那模樣，恨不得抓住姽嫿的手讓簽字。

而一旁的男子也在點頭附和。

「是呀，嫿嫿，你馬上就是越家的了，你妹妹還小，從小又不好，你就當可憐可憐吧。」

姽嫿微微皺眉，這是原主的父母？

說的這是人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