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聽見門鈴聲，從睡夢中醒過來。

的頭有些沉。

打開門，外面站著薛淼。

楊昭微微有些驚訝，說：“你什麼時候到外面去了。”

薛淼低著頭，手扶在門邊上，半晌，才抬起頭來。

楊昭看著他的臉，薛淼的臉是很難得的正經。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楊昭，就好像有無數話想要對說。

楊昭等了一會，他也沒有開口。

“你起這麼早幹什麼。”

楊昭說。

薛淼定定地看著，時間久了，楊昭覺得有些古怪。

“怎麼了。”

“跟我回去吧。”

“嗯？”薛淼一開口，楊昭沒有反應過來，“回去？回哪去。”

“國。”

薛淼低沉地說，“回加州，回你原來的工作室。”

楊昭說：“你到底怎麼了。”

“小昭。”

薛淼緩緩地說，“跟我回去吧。”

楊昭終於明白，他是認真的。

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個字，“不。”

“你留在這，是為了什麼。”

薛淼說，“你弟弟？真的是為了你弟弟？”楊昭說“為了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會走。”

薛淼咬了咬牙，沒有說話。

楊昭看著薛淼的臉，說：“你的下怎麼了。”

薛淼說：“沒怎麼。”

楊昭低下頭，靠近了一些，“好像有點青了。”

楊昭說，“真的青了，怎麼弄的。”

薛淼無所謂地說：“昨天睡覺的時候滾下床了。”

楊昭：“……”無意去追究薛淼到底是不是真的滾下去了，轉過，楊昭走進客廳裡。

“等下你自己外賣。”

楊昭說，“我要出去一趟。”

薛淼在楊昭後皺起眉頭，說：“去哪。”

楊昭說：“商場”薛淼：“幹什麼。”

楊昭說：“買手機。”

對話簡明扼要，容回味深長。

薛淼說：“等會再去吧。”

他心裡想，終於，終於有這麼一次，他用了這種卑鄙的伎倆。

從前，在場上，薛淼幾乎是無往不利的。

所以，他也是自信的，在面對任何對手的時候，他都意志滿滿，他對人、對，都是開放的，他認為這些都是世間最自由的事。

他也有自己的行為準則。

可今天，他打破了自己的準則，他對楊昭說了謊。

“我剛剛下去了，門口有修路的，現在車開不出去，要到中午才行。”

楊昭並沒有懷疑他的話，“那好吧。”

去洗手間梳洗了一下，然後打電話外賣。

“你也要麼？”問薛淼。

薛淼進屋，關好門，說：“要。”

楊昭點了一份面條，薛淼點了一份煲湯。

“煲湯很慢的。”

楊昭說，“而且送來了就涼了，味道會變，沒有剛做好的好喝。”

薛淼沖笑笑，說：“不要。”

外賣一個半小時才送來，楊昭拿過湯，問薛淼：“要不我給你熱一下。”

薛淼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整頓飯下來，薛淼只喝了屈指可數地幾口。

楊昭看了他一眼，對於他這種自作孽的做法不予評價。

在楊昭吃面的時候，薛淼站起，來到窗戶邊。

偌大的落地窗，將外面的景完完全全的映照出來。

薛淼雙手在西服子裡，不神地看向樓下。

樓下並沒有人。

薛淼又看了看周圍，涼亭、草地、小林子，都沒有陳銘生的影。

雖然在剛才，他就已經看出陳銘生會離開，可現在當他真的看到樓下空的小道時，心中的覺依舊微妙。

這不是勝利。

薛淼抬起一只手，松開領口的紐扣。

就算是勝利，也不算彩。

中午的時候，楊昭出門，去最近的商場，買了一部新手機。

把補辦的卡進手機裡，然後把手機放進自己的背包。

薛淼坐在楊昭的車上，對說：“難得的假期，有沒有想要做的？”楊昭想了想，說：“昨天小天給家裡打了個電話，今天要回來一趟。

我等下去接他吃飯。”

薛淼一聽這個話題，馬上來了興致，說：“吃飯？可以加我一個麼。”

楊昭斜眼看了他一眼，說：“可以。”

薛淼笑著說：“好好，我做東，今晚請你們兩個吃飯。”

楊昭說：“你做什麼東。”

薛淼說：“因為我不放心你找的飯店。”

楊昭一愣，兩人都靜了。

他們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上一次出門吃飯的經曆。

楊昭恍然，只覺得現在回想起那一天，心裡說不出的抑。

也沒有推辭，點了點頭，說：“好。”

晚上放學，楊昭的車停在實驗中學的門口。

學生大批大批地往外出，薛淼第一次來，較有興致地看向窗外。

等了一會，或許是覺得車裡有些悶，薛淼打開車門，在車外等著。

楊錦天走到學校門口的時候，老遠就看見了薛淼。

要知道，薛淼高將近一百九十公分，而且鍛煉得當，材比例好得驚人，穿著高檔的定制西裝，神輕松又穩重，站在一輛明顯不便宜的車旁邊，氣質突出。

遠遠看著，就跟男模在拍畫報封面似的。

學校裡的學生不常見到這種場面，一走一過之間，都盯著薛淼看。

薛淼在人群中看見楊錦天，朝他抬了一下手。

楊錦天邊的同學看見，驚訝地看著楊錦天，說：“那人是不是跟你打招呼呢？你認識他？”楊錦天不經意地聳聳肩，說：“認識。”

說完，他忽然想起來，邊的這個人，就是上次在陳銘生來學校後，問他他的姐姐是不是也是殘疾人的那個。

楊錦天想到這，轉對邊的同學說：“他是我姐的男朋友。”

“哇……”那些同學早就已經忘記了之前的事，聽見楊錦天這麼介紹，都誇張地張大。

“你姐好厲害啊，這男的看起來超給力啊！”“我去，真帥……”“這材……”楊錦天看著他們向薛淼的表，心裡有些小小的得意。

其實說起來，楊錦天並不算得上是個慕虛榮的小孩。

因為楊家底不錯，不管是學識涵養，或者是金錢，都遠高於平均水平線。

而且楊昭並不限制楊錦天的生活，楊錦天可以算得上食無憂。

可他究竟還是個孩子，別人的羨慕和崇拜，總會讓他心好起來。

楊錦天來到車旁，薛淼笑著跟他打了招呼。

“你好，男孩。”

楊錦天皺了皺，說：“我楊錦天……”“哈哈。”

薛淼拉開車門，“上車吧。”

楊錦天上了車，看著駕駛位上的楊昭，說：“姐。”

楊昭沖他點點頭，說：“累麼。”

楊錦天搖頭，“不累。”

薛淼也坐上了車，側過頭看著楊錦天，說：“小弟弟，想吃什麼，今天我請客。”

楊錦天說：“我又不是你弟弟……”薛淼說：“以後沒準呢。”

車上的都不是傻子，聽出薛淼的話的意味。

楊錦天地看了看楊昭，楊昭面無表，他又看了一眼薛淼，薛淼沖他眨了眨眼。

最後他們挑中一家日本料理。

這家餐廳十分高檔，裝修考究，小橋竹林，相得益彰。

店面不小，但位置卻不多。

每個位置都被景巧妙地隔開，靜謐又雅然。

三人座，服務員過來點餐。

薛淼將菜單放到楊昭面前，楊昭也不同他客氣，翻開了點菜。

“你的課程怎麼樣了。”

點好了才，楊昭問楊錦天。

楊錦天說：“還好。”

楊昭說：“有什麼困難麼。”

楊錦天說：“沒啥，多看看書就好了。

對了……”楊錦天想起什麼，反從書包裡翻出一張紙，猶豫著想要遞給楊昭。

楊昭說：“是什麼。”

“……”楊錦天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躍躍試，“是……是績單。”

楊昭說：“給我看看。”

楊錦天這才把紙遞給楊昭。

楊昭開打折疊的紙，看了一眼，然後有些意外地看向楊錦天。

楊錦天抿了抿，說：“怎麼了。”

楊昭又看了看績單，然後說：“小天，你績提升的很快。”

楊錦天有些無所謂地盯著面前的盤子看，隨口說：“是麼。”

楊昭笑了，說：“嗯。”

拿著績單，又說，“我說怎麼突然打電話，要回來，原來如此。”

楊昭晃了晃手裡的紙，輕聲說：“好孩子。”

楊錦天愣了愣神，然後臉上有些紅了。

他打電話說要回家一趟的目的卻是是這個，當他昨天拿到績單的時候，心裡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績單拿給楊昭看。

他的績提升速度在年紀裡都是排的上的，孫老師也頗為驚訝，有人私下說他考試作弊，楊錦天也一聽一過，完全沒有在乎。

現在看見楊昭的笑，楊錦天覺得，他這一個多月每天玩命看書做題到兩三點，都是值得的。

其實楊昭也不過表揚了那麼一句，但是楊錦天聽完，似乎連胃口都變好了，一連吃了三份章魚刺。

“這個東西別吃太多。”

薛淼在一邊提醒他，“小心刺激胃。”

楊昭和薛淼用餐方式是相同的。

不快不慢，不急不躁。

楊錦天喜歡看他們這樣。

他們兩個人上了不同的香水，在有些涼意的小橋流水間，混合，撞，最後凝一天然的冷香。

楊昭站起，去了洗手間。

楊錦天看著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放下筷子，開口。

“所以……”他轉過頭，看著薛淼，說：“你們現在怎麼樣了？”薛淼：“你想問我的看法，還是你姐姐的看法。”

楊錦天皺眉，“有區別麼。”

薛淼轉過頭，看了他一眼，認真地說：“有很大區別。”

楊錦天好像明白了，他轉過頭，夾了一塊生魚片，可夾了起來卻沒有放進裡。

他的筷子就那麼懸在半空中，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薛淼看了一眼，打算開口問一問，可還沒等他出聲，楊錦天忽然轉過頭，直直地看著他，說：“你是真心的麼。”

薛淼：“嗯？”楊錦天說：“你對我姐，是真心的麼。”

薛淼放下筷子，凝神看著楊錦天。

那種目，是他第一次沒有把楊錦天當一個孩子，而是當一個真正的男人，他對他說出的話，像是認可，也更像是一種承諾。

“是。”

薛淼說，“我是真心的。”

楊錦天被了，他轉過頭，低聲說：“是真心的就好。

你要是敢傷害我姐，我不會放過你的。”

楊錦天和薛淼，這兩個男人就目前來看，差距可謂是天壤之別。

但是楊錦天依舊對薛淼說出這樣的話，認認真真、鄭重其事地說出這樣的話。

薛淼拿起桌上的燒酒，在楊錦天的杯子裡倒了半杯。

楊錦天說：“幹什麼。”

薛淼沒有說話，又給自己倒了半杯。

他拿起杯子，對楊錦天說：“你姐姐說的對，你是個好孩子。”

楊錦天靜了片刻，然後在他的注視下拿起了酒杯，清脆的一聲響，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