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來棋牌社找麻煩,是在三天之後。
陳銘生當時正在裡屋看電視,門被地一腳踹開。
陳銘生面不改地朝外面瞄了一眼,劉偉大喇喇地走進屋,外面的服務員想勸又不敢勸。
有幾個陳銘生帶過來的人聽到聲響,從外面過來,陳銘生沖他們搖搖頭。
“來,關好門。”
陳銘生說,“再去開一箱啤酒。”
外面幾個人離開,不一會,一個服務員扛了一箱啤酒進屋。
“名哥,打開麼。”
陳銘生:“你不用管,出去吧。”
“好。”
服務員轉離開,把門關好。
劉偉臉狠,皮笑不笑地盯著陳銘生,說:“你跟我在這裝什麼好人呢。”
陳銘生坐在沙發上,抬眼看了他一眼,說:“我本來也不是好人啊。”
劉偉瞇眼看著陳銘生,說:“江名,現在屋裡沒別人,我就跟你放開了說。”
他抬起手指,指著這間屋子,又指了指自己,說:“這間萬發棋牌社,是老子的。
我勸你識相一點,別到時候大家都難看。”
陳銘生開了一瓶啤酒,放到劉偉面前,說:“你想多了,我是看你最近太忙,棋牌社沒人管,我來幫你看兩天。”
劉偉:“我忙不忙是我的事,這地方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陳銘生靜了一會,然後低頭笑了笑,說:“你現在真是今非昔比了。”
劉偉不知想到什麼,臉上有些得意,說:“老子牛的日子還在後頭呢。”
陳銘生點點頭,“嗯,等你忙完,說一句,這裡就還你。”
見陳銘生這麼配合,劉偉倒是有些奇怪了。
他上下打量了陳銘生一遍,說:“怎麼回事,你以前可不這樣啊。”
陳銘生說:“我以前什麼樣。”
劉偉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陳銘生又開了一瓶啤酒,放到自己面前,說:“以前是以前了,現在我這個樣,很多事由不得自己。”
劉偉瞄了一眼陳銘生的,終於是坐到沙發上。
“江名,你也知道你現在這麼不方便對不對?”劉偉胳膊搭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說:“那你就跟白哥明說得了。”
陳銘生說:“我明說什麼。”
“幹不了啊。”
劉偉說,“你看,你現在回來,沖你和白哥之前的關系,他不管你肯定是不地道,但是管你,你說說你這……啊……”劉偉指了指陳銘生的,說,“就這況,你能幹得了什麼?”陳銘生笑了一聲,喝了一口啤酒。
劉偉又說:“你跟白哥說清楚,把活留給別人做,反正有那個傻子在,你又不用愁。”
陳銘生看了劉偉一眼,說:“你要在白哥面前這麼說白薇薇,也不用再幹了。”
劉偉臉一變,說:“你要告訴白哥?”隨即,他有些不屑地一笑,說,“你裝什麼裝啊,我就不信你把當正常人看。”
陳銘生說:“我把當什麼看不重要。”
劉偉湊過去,笑得有些猥瑣,說:“怎麼樣,試沒試過,啥滋味的。”
陳銘生看著劉偉,說:“你知道為什麼白哥很讓你見白薇薇麼。”
劉偉看著陳銘生的表,他也不是真傻,自然懂了他的意思。
他白了陳銘生一眼,往後一靠,不在意地說:“嘁,我告訴你,人這玩意,就是用來的,想那麼多沒意思,知道不?”陳銘生笑了笑,把一瓶酒放到他面前,說:“確實沒意思,來。”
劉偉手指頭著啤酒瓶子頭,一邊抖著腳,一邊敲了敲,說:“你這是啥意思?”陳銘生淡淡地說:“來也來了,不如喝一頓。”
劉偉哼了一聲,拿起酒瓶子,對瓶喝了起來。
要說劉偉這種人,自私自利,貪得無厭,而且十分好沖,沖勁上來,不管是誰他都敢上去捅一刀。
但是反過來講,這種人也好哄,只要順著他的意思,給足他面子,本不需要再多什麼。
三瓶酒下去,劉偉已經有點飄了。
要這酒是別人敬的,劉偉還真不至於這樣。
最關鍵的就是這酒是陳銘生敬的。
當年那個把他從這間棋牌社裡帶出去,又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看的陳銘生。
劉偉過醉眼,看見陳銘生缺失的右,他打從心眼裡高興,高興得差點笑出聲來。
“我說江名……嗝。”
劉偉打了個酒嗝,又說,“你沒想、沒想到老子有今天吧。”
陳銘生喝酒速度不快不慢,劉偉喝一杯,他喝一杯。
劉偉抬起手,使勁拍打了陳銘生的殘,臉都皺到一起了,“哎呦喂……就剩這麼一截,我說名哥,你也是真慘。”
陳銘生看著劉偉那只手,不經意地皺了皺眉,但很快又舒展開了。
他笑著看著劉偉,說:“是啊,照這樣下去,保不齊哪天,我就得喊你哥了。”
劉偉聽得心裡舒暢,半瓶子就一口喝掉。
喝完他爽得不行,往後一靠,倒在沙發上。
他嘿嘿地笑了兩聲,滿是醉意。
“呵……用不著哪天,馬上你就、就……嗝!就準備喊吧。”
陳銘生拿著酒瓶了劉偉的酒瓶一下,說:“看看明年有沒有機會吧。”
劉偉不耐煩地一翻眼,酒瓶往矮茶幾上一放,說:“明年?下個禮拜吧——”陳銘生略有驚訝地看著他,“逗我呢?”劉偉看來不想多說,給陳銘生留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就看向一旁,自顧自地喝酒。
陳銘生又開了兩瓶酒。
接下來,劉偉嚴實了,陳銘生又套了幾句話,都沒有問出來,也就索陪他喝酒了。
劉偉酒量一般,今天算是超常發揮,喝了九瓶不到,人就不行了。
陳銘生趁著他暈乎的時候,跟他說:“躺會,等下就醒酒了。”
劉偉本來想去吐的,聽了陳銘生的話,還真的就倒在沙發上了。
他把服一,出肚皮,撓了兩下,開始呼呼大睡。
陳銘生把自己酒瓶裡剩下的幾口酒喝完的時候,已經聽到劉偉的呼嚕聲了。
他轉過頭,冷冷地看著這個倒在一邊的男人,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
又過了五分鐘,陳銘生放下手裡的酒瓶,側過,在劉偉的服留了。
他在劉偉的上兜裡,找到手機。
劉偉的手機款式很新,陳銘生按開後,看見屏幕上一個火辣的模特寫真。
陳銘生看了一眼通話記錄,將最近的十個電話都記了下來,又打開短信,一條一條翻看。
最近的幾條都是跟人發的,陳銘生開始還沒看懂,覺得劉偉人有點神分裂,又看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那是他在跟三個不同的人進行聊天。
陳銘生不想看這些,剛要退出去換下一條會話時,忽然被裡面的一句話吸引了。
那個被劉偉標注為“小婧”的人似乎想跟劉偉約個時間開房,在短信裡跟劉偉百般膩味,其中有一段對話是這樣的——【下周不行,我周二要出遠門。
】【去哪啊,我跟你一起唄。
】【去辦事,你跟著幹啥。
】【我想跟著嘛,我還可以給你洗服做飯。
還是你出去找其他人,不管我了。
】【你個小**,天想啥呢都,老子有正事,不能帶你去。
】【你去哪兒啊。
】【你管。
】陳銘生看了下時間,這幾句話差不多是一個時間的。
之後的十幾分鐘,劉偉發了三四條,但那個小婧的人並沒有回應。
劉偉或許是覺到這個人有些鬧脾氣了,他哄著說——【行了,我也就走個四五天,很快回來了。
】那個小婧的人總算是回話了。
【怎麼那麼久,你要去哪。
】【說了你也不知道,演變,你聽過麼。
】【啥呀……】【就說了你肯定不知道。
】……再之後就是兩人打罵俏,陳銘生看了一會,把手機扣上。
字是錯別字,但音還在。
延邊。
陳銘生又翻了幾條短信,裡面都沒有什麼實際容。
他把手機關好,重新放回劉偉的口袋裡。
陳銘生在劉偉醒之前就離開了。
他開車來到一家酒店,沒有找前臺,直接上了電梯。
陳銘生來到五樓的一間房間,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老徐。
陳銘生撐著拐杖進屋,一進去就皺起眉頭。
“我還以為你這屋著火了,開會窗戶行不行。”
老徐把門關好,說:“你在這坐一會就適應了。”
算上陳銘生,屋裡一共有四個人,有老徐、文磊、還有個高高瘦瘦的中年人。
陳銘生看見他,愣了一下,然後站直子,行了個禮,說:“劉隊。”
那個中年人就是頂替嚴鄭濤的人,劉利偉。
劉利偉沖他點點頭,說:“這些天辛苦你了。”
陳銘生搖搖頭,把最近得到的消息都整理了一下。
“我這裡有幾個電話,你們跟蹤一下。”
陳銘生把記錄手機號的紙遞給文磊,文磊很快地往電腦裡收錄。
老徐和劉利偉都著煙,老徐細細地想了想,說:“延邊……”他看了一眼劉利偉,說:“會不會賣南朝鮮那邊的。”
劉利偉說:“還不清楚,得抓時間跟吉林警方聯系一下。”
陳銘生撐著拐杖,來到文磊邊。
文磊手指翻飛,在電腦上劈裡啪啦地打著字。
“生哥。”
文磊看見陳銘生,陳銘生坐到他邊。
老徐和劉隊正認真地討論什麼,陳銘生看著電腦屏幕,說:“錄完了?”“錄完了。”
文磊說。
陳銘生看著屏幕上有日曆和天氣,他忽然問文磊,“這個天氣,全國都可以看麼。”
文磊一愣,轉頭看了看屏幕,明白了陳銘生的意思。
“都能看的生哥,這是聯網的。
你……”文磊看了一眼老徐,發現他們注意力都沒在這邊,他小聲問陳銘生,說:“生哥,你是不是想看看嫂子那兒……”陳銘生點點頭。
文磊把那個冰冷的北方城市點開,陳銘生看著那個藍的標牌,上面有一片小小的雪花片,慢慢地轉著。
陳銘生恍然,今天,那裡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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