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流溢著青草的氣息和野花的芬芳,點點流螢於青草樹木間飛來飛去,劃出一道道迷離的線。
水舞蹲在石頭堆的火灶前煮著幹燴饃,樂遙托著下好奇地看著熊貓津津有味地啃著一竹筍。
在心泛濫的水舞和樂遙強烈要求下,這隻熊貓已經正式了這個臨時家庭的一員,樂遙還給它取了一個名字:福娃。
葉蹲在灶火旁邊,興致地檢視著他的搜刮果,分門別類放好。金閃閃的銅錢吸引了福娃的注意,樂謠趕去聞飯香的時候,福娃丟下了啃了一半的竹筍,爬到葉邊,抓起一把大錢就放到了裏。
“嘎蹦蹦……,嘎嘣嘣……”這什麽聲音?葉腦海中冒出一奇怪的覺,卻沒往心裏去,他正專注於數錢呢。“嘎蹦蹦……,嘎嘣嘣……”葉霍然回頭,就見福娃又抓起一把大錢,好象在吃糖豆。“啊!那是錢啊!吐出來,吐出來!你給我吐出來!你也不怕吃死你!”葉像拍一個貪吃的孩子,啪啪地拍著福娃兒的胖腦袋,福娃和樂遙一樣,本就是個吃貨,它脖子一抻,耷拉著舌頭,黑眼圈似的一雙眼睛萌萌地無辜地向葉,口中空空如野。“滾!走遠些,再過來揍死你!”葉手一推,暴地道:“去去去,滾一邊兒玩去!”
可憐的福娃兒被葉推了個仰麵朝,它爬起來,蹣跚地挪到一邊,撿起那半截竹筍,哢嚓咬了一口,丟給葉一個看起來有些淡淡憂傷的背影。
樂遙回頭看見了,扁著傷心地道:“壞蛋哥哥,欺負孩子!”及至跑到近前,聽福娃把大錢都嚼碎了吃掉,不又擔心起來:“哥哥,福娃吃了大錢,不會死掉吧?”葉翻個白眼兒,一邊繼續數錢,一邊痛心疾首道:“死得掉才怪,我已經知道長得一副熊樣兒的這混蛋是什麽玩意兒了。它食鐵,你會不會死?你看住它啊,它剛才一口就吃掉了能買三隻的錢啊!”
晚餐的材料都是從那輛破碎的貨車上撿來的,三個人吃了一頓很盛的晚飯,令人驚奇的是,福娃居然蹲在他們旁邊撿些殘羹剩飯,吃得津津有味,這家夥居然還是個雜食。
夜深了,和福娃嬉鬧了一晚的樂遙已甜甜睡去,今晚的枕頭就是福娃。福娃抱著腦袋撅著屁睡在地上,樂遙枕在它的腰上,兩個夥伴居然非常融洽。
葉坐在叢林邊上,著遠方茫茫的夜山影,聽著樹濤陣陣,很久都沒有。本已在火堆旁躺下的水舞翻坐起,遠遠地看著他,終於起,姍姍地來到他的邊。
水舞在他旁不遠坐下,輕聲道:“葉大哥,你有心事?”
葉向扮個鬼臉,笑道:“我這樣沒心沒肺的人,能有什麽心事?”
水舞靜靜地凝視著他,不話。
葉轉過頭去,輕輕籲了口氣,道:“我想家了。”
沉默片刻,葉道:“這是我生平頭一次離家遠行,一走就是這麽遠、這麽久,我不知道……我爹的老寒好點了沒有,不知道大哥大哥在牢混得怎麽樣,不知道嫂子有沒有又跟他鬧別扭……”
葉著,聲音漸漸有些沙啞:“等到了葫縣,我得花點錢請托驛卒往京裏頭送一封家書,給家裏人報個平安。不然他們會擔心我的。”
水舞定定地看著他,葉在麵前似乎永遠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麵孔,一副生樂觀的,直到此時才發現,原來這個男人也有的一麵。
水舞沉默良久,默默轉向與葉凝視的方向相反的那一片山影,幽幽地道:“我也想家了。我的老家,其實我從來就沒有去過,我出生的時候就在京城,可我的家人如今在那裏。”
葉扭過頭問道:“你家在什麽地方?家裏還有些什麽人?”
水舞道:“就在葫嶺以西,葫嶺應該就是葫縣吧?聽我娘,以前這兒是兩位土司老爺管著的,那時這裏不葫縣,就葫嶺。穿過葫嶺,就是銅仁,我家就在那裏。我隻有父母雙親,不過聽我娘,家鄉族人很多。”
葉目微微一閃,道:“那……他呢,他也住在銅仁?”
水舞當然明白葉問的是誰,輕輕屈起雙,雙手抱膝,把下擱在膝上,輕聲道:“嗯!他……姓謝,名謝傳風,他爹原本是姐家府上的管事。我們兩家都在老爺府上做事,自訂下的親事,後來老爺家敗落,娘親帶著我隨姐到了楊家,謝伯伯一家則和我爹先回了故鄉。”
葉輕輕皺了皺眉,原來這兩家還是“世”呢,如此來,在和那個姓謝的家夥爭老婆的時候,是很難得到水舞爹娘的支持的。不過……
葉的眉頭隨即就展開了,那又如何?我葉好歹也是子腳下、人紮堆的地方出來的人,要是連這麽個貨都爭不過,就算肯跟我,我有臉要麽?
謝傳風是吧?
葉暗暗攥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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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浪滔,碧綠的浪尖兒上有幾道白的浪花,跌宕出一條條優的曲線。碧水與浪花之間,漂浮著一隻土黃的葫蘆,因為年代久遠,葫蘆上有明暗相間的痕跡和一些斑點。
這,就是從空中俯瞰的葫縣。
葫縣是三等縣,立不足三年,隸屬貴州承宣布政使司。莽莽群山之中的它,就像飄浮在萬頃碧濤之上的一隻葫蘆,等著鐵拐李從而降,踏上它飄洋過海。
貴州山多,峽穀相間,地形崎嶇,河流雖多卻不適宜通航,是以水陸兩途都極為閉塞。貴州“無三日晴,地無三裏平”,多雨則澇,無雨則旱,波耕水耨,就連那梯田也號稱“田”,是真正的靠吃飯。
以前貴州並非獨立的一個行政區域,一直以來貴州就分屬湖廣、四川、雲南。洪武十五年,朱元璋設貴州都揮使司,永樂十一年,朱棣設貴州布政使司,貴州行省才算立。
可是實際上貴州依舊置於大大幾百個土司的統治之下,布政使司隻是名義上的最高機構,到了萬曆年間,朝廷的控製力雖在逐步加強,但是左右貴州的依舊是土司們。
葫縣本名葫嶺,於雲南聯結湖南的驛路要道,是以商旅不絕,十分繁華。這裏有一支大明立國之初就屯守於此的軍隊,但政務上一向由兩位土司老爺負責。
三年前,葫縣大旱,兩位土司老爺為了爭水大打出手,朝廷趁機出兵幹預,罷黜兩位土司,在此設立縣衙,委派流,把它正式納了朝廷的直接管轄之下。
隻是千百年形的政治格局,不是建一個衙門,掛一塊牌子,就能順利接手的,縣衙設立後,當地的漢民、彝民、苗民實際上形了各自為政的局麵,比當初更加混。
眼睛水靈靈的,像剛用山泉水洗過的黑葡萄似的樂遙,牽著比隻矮半頭、胖乎乎圓墩墩的福娃兒;步子邁得的,腰肢扭的輕輕的,模樣極俊俏的水舞,跟背著大包袱扮苦力的葉,曆盡千辛萬苦、八十一難,終於抵達了葫縣。
一條河把葫縣圓的“葫蘆底”分了兩半,以河為界,葫縣的縣衙和軍屯戍軍及其家眷住在右半邊平緩寬闊的區域。左半邊依托於山腳之下,居住的是長期以來依附軍屯在此落戶的漢人百姓。
走在繁華熱鬧的葫縣大街上,葉嘖嘖讚歎:“很不錯啊,我還以為這裏貧瘠荒涼的一塌糊塗呢,不想此地竟是如此繁華!”
放眼去,是綿延不斷的店鋪地攤、酒肆茶樓,商賈行人熙熙攘攘,大大高低錯落的店鋪旗幡掛得琳瑯滿目,賣聲此起彼伏,土話、話織一片。
時而一個腰間扶刀,目不斜視、神肅穆、鼻梁高、目深邃的彝家漢子昂昂然從他們麵前走過,那雄壯如山的氣概,就連葉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時而又有一個穿著青繡五彩鮮麗桃花百褶的苗家姑娘,背著竹簍、腳步輕盈地與他們並肩而行,滿頭滿的銀飾,銀圍、腰鏈叮叮當當的作響,十分悅耳。
急急忙忙南來北往的過路人,悠遊而行恬靜從容的當地人,將兩種截然相凡的氛圍完地融合在一起。
葉欣然看著目不暇接的繁華街鬧,眼神陡然一直。那是方才與他們並肩而行的那位苗家姑娘,邁著一雙輕盈的長,忽然在一個首飾頭麵攤子前停下,彎下了腰……
“啊!我的老!的子好短啊!何等健渾圓、致的一雙大……”
還沒等口水流下來,葉在心中又是一聲驚呼:“哦!我的老!子裏邊居然沒穿東西!真的沒穿東西?果然沒穿東西!”
葉吃驚得差點咬到自己的舌尖,那是僅僅五寸長的百褶短啊,裏邊居然沒穿東西,這一彎腰,兩瓣圓潤的翹.全都了出來。葉震撼的差點暈倒:“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事?從來都沒聽過,這怎麽可能……這也太有傷風化了吧!一個姑娘家家的……”
前邊有個混球擋住了他的視線,葉趕向旁邊閃開一步,一邊不錯眼珠地看著那兩瓣八月十五,一邊在心中虛偽地聲討,真正令他憤憤不平的,大概是他能看到的別的男人也能看到吧。
薛水舞看到那位渾然不覺自己已春.外泄的苗家妹子,俏臉不由一紅。雖然從未到過故鄉,卻聽母親起過許多家鄉的事,知道這個苗家姑娘一定是登藍苗。
登藍是苗家話,登是,藍是短,翻譯漢話就是短苗。他們這一族自古就這樣穿子,實際上一直到後世的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才開始加了。
這是人家本族的風俗習慣,自然不能以漢家禮教衡量,可薛水舞還是難為地紅了臉。一扭頭,卻見葉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不由心頭大恨,臭男人怎麽總是這副德,有什麽好看的?
水舞恨恨地在葉腳背上踩了一腳,葉痛呼一聲回過神兒來,趕左顧右盼,一本正經地道:“此地人傑地靈,民風純樸,真是好山好水好風呀!什麽上有堂,下有蘇杭,依我看該是下有葫縣才對。”
水舞冷笑道:“對啊,這裏是男人的堂嘛!”
葉乜了一眼,突然兩眼發亮,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指著水舞道:“哈!你吃醋了?你在吃醋,是不是?”
水舞臉兒一紅,嗔道:“我才沒有。”
“沒有?沒有你臉紅什麽?你別走,你清楚,你是不是吃醋了?”
葉不依不饒地正想追上去,忽然看到一個閑漢得得瑟瑟地走到那個彎腰扶膝挑選首飾的苗背後,左右看了兩眼,突然手在人家姑娘的翹.上了一把,然後,不可思議的一幕就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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