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西斯第一次聽到云漾的名字，是在他剛被收養的那一天。

他被云父從葬禮上帶走。

云母抱著他，他的頭，告訴他，“尤里西斯，以后你就要和我們一起生活了。”

他安靜傾聽著他們講述云家莊園的況，澄藍眼眸眨也不眨，凝視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悉街道。

然后聽到了一個名字。

“你有個姐姐，名字做云漾。”

念著那個名字，腔調優又和，陌生的語言讓尤里西斯抬起了頭。

彼時，他尚且不懂，提到這個名字時，養父母臉上出的憂愁是因為什麼。

第二次見到，是在他開始學習中文之后。

他很聰明，學得很快。

也終于在云父給他拿來的書的扉頁，看到了一個秀麗字跡——云漾。

他無聲默念著這個名字，悄悄記在了心里。

第三次聽到，是他提前回家，意外聽見了養父母的談。

“漾漾真的找不到了嗎？”

“……那人渣說了，漾漾自己跑出去的，本沒有蹤跡可尋。”

云母低聲哭泣，手里攥著兒的，“漾漾還那麼小，嫁給他，還和家里斷了聯系，現在人丟了，這算怎麼回事。”

他離開走廊，安靜著莊園的花房發呆。

云漾，丟了。

那他就為養父母找回。

從此以后，的名字再也無法從靈魂中驅散。

……

英吉利下了場大雨，莊園雨霧朦朧，只聽見雨打屋檐的靜。

尤里西斯端著一杯熱茶，走進花房。

天氣冷了些，云漾怕冷，圍了一個茸茸的圍脖。

雪白細膩的抵在下頜，輕輕的拂。

將那張玉潤臉蛋襯出了幾分俏。

注意到他走來的靜，云漾輕輕抬眼，眉眼含笑，“尤里西斯。”

尤里西斯真的很喜歡云漾喊自己名字時的語調，嗓音婉，尾音微微拖長，像是帶了幾分甜意。

冷峻眉眼都緩和了下來，他低低應聲，將熱茶放在云漾手邊。

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云漾在織線，才剛開始學，手法有些生疏，認真握著兩細長的織針。

放置在膝上的，是一團深灰的線。

想給大洋彼岸還沒出生的兩個崽崽織一件。

但手法生疏，先織個圍巾練練手。

——不出意外的話，圍巾最后的歸屬就是尤里西斯。

“昨天爾蘭斯男爵過來，想為他的兒……”

“姐姐。”尤里西斯嗓音微沉，打斷了云漾的話。

云漾指尖一頓，將織針放在膝蓋上。

卷著水汽的風過厚實擺，帶起一陣涼意。

人輕嘆，有些無奈，“尤里西斯，你沒必要。”

尤里西斯沒回答，而是斂起海藍雙眸，半蹲下，為整理好擺。

“姐姐，世界上從來沒有什麼必要和不必要。”

熱茶冒著輕薄霧氣，彌散開一甜香味。

仿佛連尤里西斯低沉的聲音都被沾染而上。

“說好了，要陪在姐姐邊一輩子。”

……

云漾想起，在霍家見到霍城的那一次。

本還算得上俊朗的容貌已經布滿了胡茬，眼中也滿是紅。

許是因為最看重的能力被毀、又不得不和做出這件事的人朝夕相，他整個人看上去異常郁，眼神惻惻的，似是暗地里茍且生的老鼠。

見到仿佛未曾被時停留、依舊清麗溫的人時，目怔怔，滿是悔恨，猛地大喊出聲，“漾漾、漾漾！漾漾，是我啊！我是霍城啊！”

云漾被他嚇了一跳，還好尤里西斯扶了一把，才穩住形。

“漾漾，我是被蒙蔽的，都是葉依依那個人，騙了我啊漾漾！”霍城想沖過來拉住云漾的手，目異常火熱。

只是剛走了兩步，就被傭人拼命攔住，“城爺！您跑出來已經違抗了家主的命令，還是趕快和我們回去吧。”

尤里西斯雙眸冷冷，悶不吭聲的松開了握住冰冷槍柄的手。

如果不是傭人攔了一下。

槍口就會對準霍城的眉心。

“……漾漾，你看看我，我們當初多好啊……”霍城還在發瘋。

尤里西斯沒敢去看云漾的表，徑直上前，抬手，似是要將人打昏。

卻又飛快低頭，語調沉沉，“別做夢了，和你沒有半點關系。”

淡金長睫微，海藍雙眸流出深深占有。

“是我的。”

下一秒，手掌驟然落下，將怒瞪著眼的霍城利落打暈。

傭人連忙帶著霍城離開，小路上便只剩下他們兩人。

尤里西斯放狠話十分果決。

此時卻又突然生出些膽怯來，頓了頓，才終于敢轉，看向云漾。

人眼眸微恍，有些神思不屬。

尤里西斯問，“姐姐，在想什麼？”

云漾便彎了彎，語氣輕嘆，“他已經這麼老了啊。”

看到他過得這麼不好，狼狽又可憐。

像是什麼蓬頭垢面的瘋子。

云漾就舒心了。

沒有再多說什麼，步伐輕快，繼續往深走去。

也自然沒注意到，尤里西斯繃的下頜。

……

適逢圣誕，云杉樹上掛滿了裝飾用的彩球和系帶，小彩燈一閃一閃。

晚餐很盛，連云漾也多喝了兩口甜酒，眼眸亮晶晶的，兩頰暈開紅意。

云父云母還要去隔壁樓接下屬家族的道賀。

云漾撐著頭，覺手臂被輕輕握住。

抬起瀲滟雙眸，對上了尤里西斯的眼，“姐姐，我送你去休息吧。”

云漾唔了一聲，撐著桌子站起。

太久沒有接酒，只是幾杯甜酒都讓有些微醺，仿佛整個人都輕飄了些。

意識還是清醒的，手腳卻有些綿。

剛走出沒幾步，就差點被地毯絆倒。

還好尤里西斯一直護著，手臂用力，輕而易舉將拉了回來。

也拉進自己懷中。

——今年釀的甜酒，竟然有這麼甜嗎？

甜到他微微低頭，都能嗅到那馥郁綿長的醇厚香味。

鋒銳結上下著。

尤里西斯嗓音微啞，“姐姐，我抱你上去吧。”

不等云漾回答，他的手臂穿過人彎，直接將人打橫抱起。

云漾輕輕啊了一聲。

生病養時，也沒被尤里西斯抱來抱去，并沒有抗拒，額頭抵著男人的肩膀，微微闔眼，似是小憩。

大理石樓梯鋪了細膩絨毯，尤里西斯一步一步走著，著脖頸間溫熱吐息，眉眼得愈沉。

等進了房間，他躬，作輕輕地將云漾放在床上。

如云似霧的長發披散下，發微涼，過他的指間。

三樓很安靜，又或者是，這棟樓現在都很安靜，還能聽到隔壁小樓傳來的熱鬧聲音。

愈發襯的房間一片安寧。

尤里西斯聽著云漾舒緩的呼吸聲，目落在那被酒浸染得嫣紅的上。

不再是病弱的蒼白。

似是玫瑰花瓣，盈著甜香。

他微微閉眼，目忍。

最終，只是輕輕握住云漾的手，低眸在手背上輕吻。

尾音低低。

“……姐姐，不要再想他了。”

他曾經和霍時川說過，對云漾，是三分長久關注的慕，三分發自心的責任，以及刻本能的尊重呵護。

可那是彼時的他。

他說，他記得云漾所有的習慣，了解從小到大的長經歷，投注了十二分的心思。

習慣是會變的，經歷是會富的。

心思卻只有與日俱增的意。

他好像不再滿足只做一個單純的守護者。

會想要更進一步。

想名正言順的將抱在懷中。

不是以弟弟的份。

“——姐姐，你看看我。”

我聽話又忠誠，如若你愿意，剖開靈魂，每一都鐫刻著你的名字。

我是為你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