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長夜手指一頓,驀地抬頭看著皇太後。
那眼神,冷得像布滿了寒霜的利刃!
又要請聖旨了?
嗬!
每一次他稍微有一點自己的意見,母後就要請出父皇的聖旨來他,真當他一輩子都不會有脾氣的?
“母後,請聖旨做什麽?”
長夜緩緩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太後。
他冷冷勾。
“您不會真以為,不論什麽時候,不論什麽事,隻要一請出父皇留下的聖旨就一定能讓朕屈服吧?”
“您得清楚,聖旨隻是一道死,它不能讓朕屈服,讓朕一次次對您屈服的,是朕對父皇的敬重,對您的孝心!”
“可是母後——”
他盯著太後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若是您非要將朕的孝心和敬意消耗盡,那麽,朕也不介意做一個忤逆的人——”
說到這兒,他冷冷瞥向那準備去請聖旨的宮。
“今兒母後敢把聖旨請出來,朕也敢放火燒了那聖旨,一了百了!”
他這擲地有聲的一番話,嚇得那宮撲通一聲跪下,再也不敢去請聖旨了。
而皇太後,也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這樣發!
不敢置信的盯著他,下意識訓斥——
“長夜!你怎麽敢!你若燒掉你父皇留下的聖旨,就是對先皇不敬!你這是忤逆不孝!你會被千夫所指,你會被記在史書上臭萬年!”
長夜冷笑。
曆史上的他,暴君之名不是早已傳唱了千年麽?
他早就臭萬年了,他還有什麽可怕的!
“千夫所指,不過隻是外人指指點點罷了!說得過分了,朕一刀一個全砍了他!臭萬年,也隻是朕死後之事,朕都閉眼了,哪裏還管它洪水滔天!”
他直視著皇太後的眼睛。
“可是母後您的咄咄相,它近在眼前,它幾乎隔三五天就要發生一次,它才是朕最憋屈最難過的事!若一次忤逆不孝,就能換來今後一生太平,那朕,忤逆一次又何妨!”
皇太後被他這些話,震懾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死死按著心口,臉慘白的盯著他!
他也一森冷寒氣站在那裏,本沒有任何認錯的意思!
母子倆就這樣對峙著,僵持著,寢殿裏一時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這樣死一般的靜謐,讓祝無歡也收起了那懶散姿態,變得莊重起來。
側眸靜靜地看著這個站在自己邊的高大男人。
明明他剛剛那模樣,非常接近史書上那冷暴戾的暴君形象,可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病了,竟然一點都不覺得他這個樣子有多討厭,反而……
有點點小雀躍!
真的好帥,好酷,好霸氣!
如果他暴戾的所殺之人都是該死之人,那願意從此不再他狗暴君!
如果他所懟所殺之人都是跟這個太後一樣的垃圾,那得為他鼓掌,稱讚他幹得好!
可惜啊……
史書上他在接下來三年裏所殺之人,的確有很多是忠良之臣,是他做錯了。
長夜聽著祝無歡的心聲,眼睫輕輕了。
曆史上他做錯的事,如今不是還一件都沒發生麽?
老天爺讓來到他邊,不就是讓他彌補曾經做下的錯事的麽?
做暴君非他所願,朝堂之事錯綜複雜,他稍一疏忽就錯殺了好人,那也不是他想要的。
如今能有機會彌補挽回,他又怎會固執不肯改?
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長夜重新看著皇太後。
他打破了這僵局。
“母後好好歇息,朕與皇後先走了,晚些時候再來看您。”
說完,他躬行了一禮,就拽著祝無歡的手腕揚長而去。
皇太後氣得狠狠揪了心口的裳,也沒敢開口住他,更沒敢再提請聖旨來他一頭的事。
緩緩著床頂,眼淚從眼角落。
“逆子……”
“長夜,你這個逆子……”
……
離開壽康宮,兩人誰也沒有乘坐轎輦,並肩步行在安安靜靜的甬道裏。
溫暖的灑在兩人肩頭,祝無歡側眸,看見下的他好像了幾分霾,了幾分暴戾。
忍不住好奇問道,“皇上,先皇私下裏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英明的他為何會在臨終前留下那樣一道聖旨?”
小聲補充,“他跟太後多年夫妻,難道不知道太後擁有那道聖旨以後,皇上你的日子會有多難過嗎?”
長夜緩緩停下腳步。
他側眸看了一眼祝無歡,然後著藍天,獨自回憶起了父皇臨終前,抓著他的手,告訴他的那些話。
……
那是七年前,纏綿病榻三個月之久的父皇,撐不住了。
父皇趁著還清醒的時候,讓輔政大臣宣讀傳位詔書後,屏退了所有人,隻留下了他。
父皇骨瘦如柴的手,抓著他。
“夜兒,父皇還有一個心願,你一定要答應父皇,就當父皇,求你了……”
“夜兒,父皇知道,以你母後如今的子,你絕對容忍不了多久,你遲早有一天會跟母子分斷盡,甚至……”
“父皇求你的這件事,便是,你要答應父皇,不論你母後將來做了什麽,你都要留一條命,你得讓活著,讓壽終正寢……”
“如果將來忽然有一天,你發現你母後變了,忽然變得溫,賢惠,寬容,善良,會抱著你喊你‘龍兒’了,會在念叨起父皇的名字時淚流不盡……”
“那,你一定要來父皇陵墓前,告訴父皇這個消息。”
“父皇等了十四年了啊……”
“父皇生前沒有等到這一天,父皇死了以後,你一定要告訴父皇……”
“莫要,讓父皇永生憾……”
說完這句話,父皇就流著淚,斷了氣。
直到斷氣的時候,他還在著窗外的天,好像在等待一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一般。
……
回憶散盡。
長夜極其快速的眨了幾下眼睛,將眼眶裏的酸意忍了回去。
他勾輕笑一聲,回答祝無歡剛剛的問題。
“父皇為什麽會留下那樣一道聖旨?因為父皇眼的母後,溫,賢惠,寬容,善良,很他,也很朕……”
側眸對上祝無歡那不敢置信的眼神,他輕笑。
“誰能相信呢是吧?朕也不信,他口的母後,跟咱們眼前的母後,簡直判若兩人——”
他搖頭笑著往前走了兩步。
忽然,他意識到了什麽,腳步驀地一頓!
他猛地回頭看著祝無歡!
判、若、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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