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微熹。

幾聲清脆鳥啼打破了清晨寧靜。

沉睡一夜的村莊開始醒來。

蘇家小院里，大人孩子們陸續起，哈欠聲，洗漱聲，談呵斥聲，織出一幕熱鬧晨景。

灶房里柴火燃燒特有的木質清香在空氣中浮四散，帶出皇城長京所沒有的煙火氣。

魏離站在堂屋門口，聽著，聞著，早晨從斜打下來，和明燦，他抬頭朝看去，被刺得眼睛瞇起，眼角溢出水。

天越亮，四周越熱鬧。

小院右側傳出桀桀詭異笑聲，斜對面婦人不知道在跟誰說話嗓音拔得又尖又高，后方菜園子里談笑聲也越來越多。

于小男孩眼里，皆是新奇。

“毒爺爺起來開藥爐了，師娘又故意兇師父讓師父哄，屋后是咱家跟咱村的菜園子，村里人早上都在菜園子里換菜吃。”蘇安拿著楊柳枝，齜著小白牙蹲到魏離旁邊廊檐，片刻就刷出滿白泡泡。

“蘇安！”灶房外洗漱角，蘇老婦手里拿著個小木盒，看著里頭被挖掉一半的膏，氣得扭頭找掃帚，“說了多次了，漱口刷牙一次只取一點點膏就夠了，你又挖掉一大坨！兔崽子，老娘今兒不你，明天你就該上房揭瓦了！”

眼瞧阿抓起掃帚，蘇安咬著柳枝條咻地往外躥，“阿，小文小武挖的比我還多！”

蘇老婦停下，扭頭，立刻瞄住著墻想溜的另倆小崽子。

蘇文蘇武，“……”跑！

仨一前兩后沖出院門，瞬間不見影兒。

“都跑！待會別回來吃早飯！”兔崽子們，一準跑毒老那兒避難去了，蘇老婦都懶得追，撂了掃帚，看向水桶邊上乖乖刷牙的小孫，欣，“還是咱甜寶乖。”

甜寶咽下里甜甜的刷牙膏，小手往口拍了拍，“寶乖！”

把老婦人逗得眉開眼笑。

魏離靜靜站在堂屋門口，看著咧笑的小娃，娃兒角還沾了一小點沒有被毀尸滅跡的白膏。

蘇阿裝沒看到。

所以幾個小娃子里，蘇阿最疼的是小娃。

“阿離，來，過來牙漱口。”老婦人忽而轉過頭來笑著招呼他過去，給他拿了干凈柳枝條，沾上木盒里的白膏，“用這個，完了牙又白又干凈。這是毒老做的牙膏，特地做的甜味兒，結果小安他們仨把這當糖來吃……仨兔崽子！”

提起這事兒，老婦人又咬牙切齒。

木盒里的白膏都是用藥材做的，往外可沒買去！

這麼貴的東西，就仨不知數的才敢隨便霍霍！

甜寶漱好口，放好木杯枝條，回頭時不經意晃眼，看到小男孩還盯著角看。

甜寶頓住，覺了下，“……”

小舌頭飛快一卷，把角沾著的甜甜膏卷進里，抬頭朝阿用力點頭，“是，仨兔崽子！”

附和完，娃兒蹦蹦跳跳走了。

魏離，“……”

到早飯時間，院子里婦人揚起嗓子喊一聲，很快灶房就坐個人齊。

菜園子里拱出來的，隔壁飛出來的，還有對門畏畏閃進來的，人多得一張小飯桌旁圍坐不下。

早上吃的菜餅子，掛了層米油的稀粥，大人們多一碟腌酸菜，娃子們一人一個白水煮蛋。

漢子們端著粥碗拉點咸菜，手里卷著個餅直接蹲在外頭檐下呼嚕呼嚕吃。

娃子們三兩口餅下肚把肚子填飽，揣著個水煮蛋呼啦一聲往外跑，“上學去嘍！”

彼時魏離還坐在飯桌旁，捻著筷子剛吃了第一口咸菜，碗里盛的粥尚有大半碗，而他手里另一邊手拿著的，烙得金黃焦香的面餅，甚至尚未來得及咬一口。

那聲歡快的上學去嘍，讓他一瞬怔忪。

以前他也曾有過這樣的時。

三歲國子監開始啟蒙，跟著其他的皇子們一塊夫子教導。

失神間，一頗大力氣攥上他手腕，魏離倉促抬頭，對上小娃清凌凌的眼睛。

“走。”說。

一個字把魏離心頭的失落掃，他有些不可置信，眼睛卻亮了起來，聲音發帶著一不確信，“……去哪？”

甜寶腦袋后仰嫌他笨，“上學，師父帶你。”

“為什麼？”這便教魏離更加不可置信了。

先生讓帶上他？霍先生讓帶上他？

為何？

他昨日才來到這里，甚至還沒有親自去拜訪先生，先生卻讓帶著他上學了？

短短一天里發生了好多事，都超出了魏離預料。

小娃已經拽著他往外走了，他力氣抵不過，也不想抵。

桌旁坐著的老婦笑瞇瞇往他手里塞了一個蛋，“去吧，跟甜寶他們一塊上學。”

而魏離的疑問，直到出了院門才得到解答。

一出門口小孩就把他手腕放下了，“斷刀叔叔，讓師傅教你認字。”

他皺眉想了想又說。“可能因為你很弱。”

5的不行，那就只有習文了嘛。

魏離，“……”

他有接二連三無言以對的時候。自從來了，土北村，無言便特別多。

小娃，蹦蹦跳跳走在前面。

為你看著他小小背影，抿出一極小弧度，著悄悄歡喜，“……謝謝。”

真心的。

他真心激。與他在黑暗中時，予以他所有善意的人。小說家。蛋蛋叔叔。霍先生。

小娃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并沒有，回頭也沒有再跟他搭話。小腦袋上兩跟羊角辮，隨著他蹦跳一晃一晃。前面送花一塊，好像從來不會沾上煩惱。

霍家堂屋里，一張方桌幾張小凳，便是學堂。

薛俊的中年男人坐在桌后，自有一師者威嚴。

桌前小凳子上坐著的三個小男娃，看到新人過來。不斷朝他眉弄眼，嬉笑戲謔，“來了來了，小師弟！哈哈哈。”

小甜寶眼睛立刻亮了。

魏離。“……”

或是借著送茶水的功夫，悄悄打量，這個新來的小人啊。走到男人旁邊，手肘往他肩上一撞。湊過去。“狗男人斷刀，怎麼會為他求啊？”

男人避而不答，看時眼里總帶笑，“娘子你撞疼我了。”

霍氏：呸！

或者對面，茅草屋頂上。報道男子看著胃里，進霍家塘屋后。落地，進屋里，沒再出來。

洪德十三年，將門袁家被污通敵叛國，一卷圣旨降下，袁家留守長京所有家眷皆被斬首，連襁褓中的兒都沒能活命。

彼時朝中員多贊帝王英明，唯獨魏國公于殿前痛斥陳辭，為袁家一門忠烈喊過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