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熱夏,早晨的菜園子是最熱鬧的。
因為這個時候是白日里最涼爽的時段,農戶大都選擇在這個時間出來干活,等日頭毒辣起來,就得收拾東西回家避暑了。
蘇家人這時候也喜歡貓到菜園子里,松松土拔拔野草,在菜地頭坐一會,跟周圍的人聊聊天嘮嘮嗑。
蘇老漢看著菜地里新育出的菜苗子,已經長出了好幾片新葉,長勢良好。
老者老臉上盡是舒心喟嘆,“咱今年開春上苗時間還是晚了些,沒趕上趟,要是稍早一點點,一年到頭的能種下三四茬來。這樣家里就算沒有米面,吃青菜也好歹能熬過去,不至于死。”
“今年這樣不差了,咱至有半年菜吃。不像往年,一天吃一頓都生怕自己吃多了,生怕年底熬不過去。”王川在前頭菜園搭話。
他們這些徒北山老住戶,心里都明白蘇家其實不差吃的,至不是只有青菜。
斷刀大人往蘇家帶米面他們有不人看到過。
蘇家老哥說那句話,更多是設地為他們這些人可惜。
見多了人炎涼,他們懂得好歹。
李小小在另一邊直起,拄著鋤頭嘆道,“蘇伯不知道,以前那才真的難。我們這些留在徒北山的都是寧死不愿去給人當佃農被人算計妻兒的,又沒別的本事,地不能開田不能種,最的時候連泥都抓起來啃。”
“可不是,那些大勢力把山上長的東西全部砍燒,連野菜跟樹皮都不給咱留。現在回頭想想,真不知道那時候是怎麼熬過來的。比起那時候,如今咱能自己開園子種菜吃,已經得上天了。”
“等明年開春,咱早早把菜苗育出來,定能種上四茬。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是啊,會越來越好的!”
菜園地里飄出歡笑聲。
清晨溫打在這些人臉上,照亮了他們的眼,驅散了眼底縈繞的灰暗郁。
以前他們不敢想能過上正常日子,那都是奢。
是打蘇家來了后,一切才陡然發生了變化。
他們沾上了。
如今徒北山是整個流放地唯一開了荒的地方。
不止如此,這里還有會保護他們的高人,更多了斷刀大人跟毒老兩個厲害人。
他們被現實打擊得死灰的心,開始一點點復燃。
希像落地種子,哪怕經歷過漫長寒冬,待得春來,只要有雨,就能破土發芽。
蘇老婦跟兒兒媳們蹲在地壟間,各自臉上也帶著笑。
蘇大蘇二在另一邊給毒老開荒,說笑間抬頭抹抹額角細汗,笑容明朗,“被判流放的時候,咱心里也是絕的,到了徒北山腳再打眼一看到禿禿的山,更絕,那時候還想著這哪是人待的地方?嘿,結果還就待下來了!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天無絕人之路——”
“蘇家的!蘇家的不好了!又有人找上你家來了,好多人!”前院突然傳來一聲婦人焦急喚,打斷了菜園里的笑聲。
蘇家人,“……”
一天天事趕事的,沒完沒了了。
擱下手上活計,一家子無奈再次齊往家門口嚴陣以待,看看是敵是友。
蘇家院門打開,那方來人也正好來到,站在蘇家十幾米外停下腳步。
為首是位年逾六旬的老太太,兩側有婦人攙扶,后跟著烏泱泱一大群人,有男有。
皆對蘇家怒目而視。
何大香眼尖,瞧見了站在那方人群中的蘇以及小呂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爹,娘,又是他們家!”
蘇老婦等人也看到了,臉下沉。
對方氣勢洶洶殺過來,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簡直莫名其妙。
“你們就是小蘇家的?好你們些個不孝不悌、不分尊卑的東西!為蘇家分支,對主族不知敬重也就罷了,竟然還敢下那般狠手!”
老太太最先開口發難,瞪著眼皮松弛的眼睛,眼神恨之死,“你們以為蘇家流放了就能膽大妄為了麼!我告訴你們,蘇家大族還沒死絕呢!今兒個老特地將蘇家有名有的長輩請了來,依照宗族規矩治你們的罪!蘇祥!你這個忤逆,帶著你家惡婦惡子給我跪下!”
老婦話落,人群里立刻走出三位頭發花白老態龍鐘的老者,上穿的裳皆破爛邋遢,形佝僂巍巍,氣勢瞧不出來,臉上譜倒是擺得足足的。
大蘇家其他人沒有說話,但是眼底閃爍的,既有幸災樂禍,更有嫉妒不忿。
“他們腦子是不是有病?被門夾了還是被驢踢了?上門找茬還要我們下跪?”蘇大心頭火冒,怒道,“你們哪來的滾回哪去!以為人多就有理?老子告訴你們,把我惹急了,我管你天王老子我照打不誤!”
蘇二子直,脾氣也火,這會直接氣笑了,“他娘的,在咱家兩次壁拿不到好,這是急眼了上門潑臟水準備打劫來了?”
蘇上門的時候是被石子砸了,那也夠不上他們“下狠手”一說吧?
還有那小呂氏帶孩子上門的時候,他們家還伺候了一番,不忍心孩子那樣,甚至給了一塊大米糕!
最后就是這結果?給他們家扣個屎盆子,帶著大隊人馬來興師問罪?想強他們家給大蘇家當牛做馬鞠躬盡瘁?!
你他白日夢做得夠的!
“放肆!為蘇家子弟,就得遵蘇家的規矩!自古以來主支高于分支,當尊長!守禮義廉恥孝悌忠信,這是天理綱常!你們小蘇家來了流放地后,居于一隅獨自安好,眼看著主支苦不聞不問,就是自私自利,不孝不悌!如今還敢當眾如此狂妄,你們也不怕天下人你們脊梁骨!”三位老者之一仗著份資歷呵斥,目搜尋一番,落在蘇老漢上,“蘇家忤逆子蘇祥!還不速速出來跪下認錯!”
蘇老漢攔下握拳的老大老二,又把憤怒已極的老伴兒拉到后,上前一步,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他定定看著對面老太太,“你們大蘇家弄這麼大陣仗尋上門來,除了要我帶一家子下跪認錯,還待如何?你們說說,我斟酌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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