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嬸——”小呂氏似乎意識到蘇老婦接下來要說什麼,急急開口想。
蘇老婦沒理會這聲喚,“晚些你回去回蘇老夫人,太看得起我小蘇家了,我們景不比你們家好多,把家翻過來也湊不齊兩個銅板,銀子我們是掏不出的。米糧更沒有,你來時應該也看到了,這徒北山四還荒著,可有一塊田地?我們也是靠人救濟才活下來的。”
銀子是真沒有。
糧食也是真沒有。
他們家只有院子后頭一個小菜園子,那也不可能拿去補給大蘇家。
大蘇家幾十口人是人,他們小蘇家十幾口人不是人?他們自己不用吃麼?
最近能吃上米面還是斷刀大人大方賞下的。
至于孫甜寶那里有多好東西,蘇老婦連想都沒想。
自打菜園子里菜能吃,就已經開始限制孫再往外掏東西。
在眼里吃孫的東西就像在吞孫的福氣,以后日子緩過來還要想辦法把那些福氣給孫補回去的。
怎麼可能把孫的福氣給別人?
跟孫比,天王老子都算不上蒜,大蘇家算個屁。
劉月蘭帶著孩子們移到老婦邊,始終沒有開口話,但是這個舉已經足以說明,的想法跟婆婆是一樣的。
“娘,姜湯煮好了,我端上來先放一旁晾晾,待會就能喝。”蘇秀兒披著蓑,抱著食籃跑進來,把滴水的蓑了掛在堂屋門外,笑道,“下恁大雨,霍娘子也在家躲清閑,聽我說想要點生姜也沒多為難,說家里正好有,給我了一小塊。小娃子怎麼樣,燒得厲害不?”
小姑子來了,劉月蘭這才開了口,嘆道,“燙著哩,我們在旁邊說這麼久的話,也沒見他睜個眼睛,定是難。”
蘇秀兒抿抿,笑臉黯下來,“待會把娃子醒,姜湯趁熱喝更有用。”
“嗯,真個遭罪。”
“恁大雨,不知道毒老啥時候才回來,要是他在,還能給看看,唉。”
小呂氏緩緩閉上,低頭看懷里娃子,鼻尖驀然涌上一洶涌酸。
孩子病了,以前家里景好的時候,大蘇家的人多會問一下,至面子人過得去。
現在景不好了,面子人懶得做了,這便是再小不過的小事了。
大蘇家沒人在意,就連這個當娘的都能狠下心來忽視。
比人,小蘇家遠在大蘇家之上。
這一點即便是大蘇家的人,也不得不承認。
“唔……娘……冷……”小娃子在婦人懷里瑟了下,里發出一句囈語。
小呂氏聽著那聲的“娘”,眼淚再無法克制,再次潸然而下。
“來來,姜湯晾得差不多了,快,先喂娃子喝下。”小蘇家兩個年輕婦人湊過來,一人端碗,一人拿勺子,“來,慢點,小心別嗆著。”
“小呂氏,待會你也喝點,來家時你上也了,別小的沒好大的跟著倒下,到時候可沒人給你照顧孩子。”
話不好聽。
小呂氏卻心頭燙了下,垂眸低應,“嗯。”
喂完姜湯,灶房里水正好燒好,小蘇家婦人們又幫著給小娃子泡了個熱水澡。
小呂氏在旁幾乎沒上手。
七月大雨下了半個下午,酉申時末才停。
天漸暗,蘇家小院外傳來桀桀笑聲,“甜寶!崽子們!出來迎接毒爺爺!誰第一個出來,誰就第一個吃上油馓子!誒喲喂香噴噴的,上面裹著芝麻粒,又又糯的油馓子,不出來我可一口全吃了喂!”
堂屋里無聊得頭上開始長蘑菇的仨小子,聞聽聲音不約而同站起,撒就往院外沖,“毒爺爺!小安來了!”
“我我最快!毒爺爺,小武最快!”
“胡說,我最快!毒爺爺,油馓子!”
蘇老婦瞪著崽子們背影笑罵,“外頭一地泥水,待會不把腳丫子洗干凈了不許踩進堂屋門檻!”
“洗啥洗,堂屋里沒比外面好多!屋里積的水都能洗腳了吧!”
頂著鳥窩頭的老頭子手里拎著油紙袋,帶著仨小尾大搖大擺進屋,看到兩眼懨懨的小甜寶,立刻唬著臉,“咋沒神了?定是今天沒人帶你出去遛彎,來,跟毒爺爺走!正好我今兒買了個大藥爐,把你往爐里煉一煉,不定能煉出甜寶丸!”
蘇安人小鬼大,小爪子抓著拳頭大的油馓子,吃得滿芝麻粒,“毒爺爺你又嚇唬人,上回去城里把狗皮說人皮,我跟小文小武回來好幾天晚上沒敢睡覺。”
毒不侵把甜寶擄進懷里,掏出特地給帶的大米糕喂到小娃里,“誒喲喲,還沒敢睡覺,早上不醒的也不知道是誰。”
仨,“為什麼妹妹吃的跟我們的不一樣!”
“因為你們仨不值錢!”
院門口,又兩道影走。
一高大英武,手抱斷刀,氣息沉肅冰冷。
一勁瘦結實,笑容明朗,親切隨和。
“娘,我在城里換了兩塊布料子,回頭給你跟爹一人裁套新裳,剩下的我跟老二再分分,家里人人有份!”蘇大抱著兩捆布料,進門就咧嚷嚷。
蘇二從灶房探出頭來,“老大,爹說出去等你們,回來路上沒見著啊?”
蘇大,“沒啊!”
蘇老婦立刻沉了臉,“這老頭子,怕不是到別人家躲清靜去了!”
“躲啥清凈?”蘇大云里霧里間,看到了堂屋里走出來的陌生婦人,“??”
蘇二著嗓子提醒,“徒南山大蘇家的!”
“……”蘇大后退一步,也想轉走人,先去外面尋個清凈。
他娘。
大蘇家還盯著他們家呢,現在人都進門了,能不想著拉好?
他懷里可是抱著兩捆布料的!腰間布袋子里還裝著塊排骨!
這不是明晃晃告訴人家,我家日子過得不錯,你們快過來撈油水!
蘇大眼睛緩慢轉了轉,瞄到了窩在毒老懷里吃米糕的兒。
布料往斷刀懷里一扔,蘇大沖向兒,“甜寶,爹回來路上看到王伯伯家屋檐上有麻雀!爹帶你打鳥去!”
斷刀皺眉,“布料——”
“斷刀大人,布料是你買的,我想了想我還是不敢擅自收,要不你直接給我娘吧!”
蘇老婦黑了臉,一個兩個的,甩鍋甩得爐火純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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