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南村。

下晌，蘇良被人抬了回來。

萬家莊家丁送回來的。

去時人還好好的，特地穿上了漿洗干凈的裳，回來時滿傷痕污斑斑，兩條不知是崴了還是折了，噠噠站不起來。

“良兒！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麼了？你可別嚇為娘啊！”蘇老夫人率家中一眾從棚子里沖出來，老淚縱橫臉慘白，對萬家家丁怒聲質問，“你們對我兒做了什麼！”

萬家家丁們把架著的人扔到地上，趾高氣揚盛氣凌人，“我們莊主說了，代你們辦點小事兒都辦不好，蘇家主族的全是一群廢！既然許你們好你們都干不事，那就用不著對你們禮遇了！家主吩咐，你們大蘇家佃租由六改七！下等出就是下等出，天生的賤皮子，好日子送到手上都接不住，呸！”

大蘇家還沒從憤怒中回神，馬上又迎來一波惶然絕。

“七？！”眷中有人尖，驚怒加，“你們萬家莊是要吃人麼！我們佃田地辛苦一年種出糧食，除了佃租還得留下一部分做種子，之前六租子算下來我們全家都得有半年吃糠挖野菜！現在還要再往上加一的租，你們、你們要死人哪！”

大蘇家以前也是農戶，對田地里的事并不陌生。

后來家里高升，也置下過不田地莊子，對佃田的門道心里門清。

萬家家丁冷笑，環視大蘇家泱泱一眾，“要是不想干，你們隨時可以走人，只要按照契約出違約金，大路朝天，我萬家莊絕對不攔著！”

這話一出，大蘇家如墮冰水，漸起的躁頓時凝滯跌落。

跟萬家莊佃田，他們是簽了契約書的，若是沒有達到契約要求，需按一畝地百兩銀子賠償！

因為家里人口多，他們整整佃了三十畝水田！合需賠三千兩銀子！

除了這些，還有他們從萬家莊借來過渡的米糧，那些都要加倍的還！

想到這些，大蘇家哪還敢說話。

“哼！一群不知道恩的東西！老子告訴你們，就你們這樣的，來了流放地不做佃農，連半個月你們都撐不住！土羽，當自己是什麼鳥！”

家丁們把大蘇家狠狠辱了一番，揚長而去。

蘇家老夫人的哭聲這才又重新接上，抱著摔在地上半昏迷的好大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娘……”蘇良強忍渾疼痛，強自撐著一氣開口，“需、需想法子、籠絡……蘇祥……方、方能、解困！”

“好、好好！你說啥是啥！娘馬上著人去小蘇家，定要把他們請來！”蘇老夫人胡點頭應聲，扭頭喚人把蘇良先扶到棚子里，“良兒，你別費力說話，好好養著，養好了才是正經！你要是垮了，咱家主心骨可就沒了！萬家莊那些殺千刀的，咋把你打這樣嗚嗚嗚！早知道那里是豺狼窩，那日來人請你的時候就不該讓你去啊！”

“娘！”蘇良屋里閉上的眼睛又猛地睜開，憋著勁兒才出一句話，“蘇祥、那、先別去，等我、從長計議——”

話畢，頭一歪，徹底暈了過去。

大蘇家兵荒馬的時候，徒北山那邊，小蘇家在眾人幫忙下已經把新屋子搭建好了。

再將床、柜、桌凳等家居件置備好，攏共也就花了三天功夫。

“好，好！這間房是我的，那間房是斷刀的！哈哈哈！堂屋不大，但是夠用。誒喲喂這是我的床，自打來了這破地兒，不是睡樹杈就是睡破廟，老子都已經快忘記躺床上是什麼滋味了……”

毒不侵興得像個小孩，在新屋子里跑進跑去四轉悠巡視，看不夠似的。

一會木板拼的小矮桌，一會試試木頭樁子打磨出的小凳，大三角眼喜小三角眼。

屋子是茅草屋。

但是這是專門給他和斷刀搭建的，真真正正是他們自己的地盤。

覺就是不一樣。

夕余暉下，頂著草窩頭的老頭子背著兩手，在院子里繼續轉圈圈，里喋喋不休沒完沒了。

“哎呀我不是說了麼，灶房沒必要，我跟斷刀不會做飯，弄個灶房沒用，回頭改造改造，把灶房給我改藥房！”

“院子還是小了點，再往外多劃兩丈，不然遛娃遛不開啊。”

蘇家小院里，蘇安帶兩個弟弟站在荊棘圍墻下面，隔著圍墻喊話，“毒爺爺，快點過來啦，吃飯啦！”

“來了來了！”

基于毒不侵強烈要求，兩家屋子幾乎是挨著的，老頭在那邊稍微大聲點嘀咕，這邊院里的人都能聽到。

蘇老婦等人把老頭自言自語聽了個全，紛紛失笑。

今天吃飯早了點，天還亮著，夕暗金線過灶房小窗跟隙進灶房，將里頭空間暈上一曾溫暖浮。

十來人圍桌而坐，邊吃飯邊說話閑聊。

“今天特意讓秀兒多做了兩個菜，當是慶祝毒老跟斷刀大人新屋伙了，你們多吃點。”蘇老漢拿出幾個干凈空碗，往里斟上涼白開，舉碗，“可惜沒酒，老漢就以水代酒，來，咱干了！”

毒不侵出嫌棄，還是端起一碗水，跟老漢了，“什麼伙不伙，你們也不早點跟我說，我還能上風云城順兩壺好酒來，白瞎了！”

蘇家人，“……”

你那個順兩壺說得比買兩壺還自然。

斷刀也舉碗虛了下，沉默飲水，“明日我帶酒。”

“你明日要進城？”毒不侵想起什麼，立刻道，“正好，我跟你一塊去。”

斷刀側眸，“？”

“百曉風手里有不好藥材，我明兒先去探探路，清他把好東西藏哪兒了。”

蘇家人不想搭話。

總而言之，毒老有了新地盤后，就一心想搞藥材開爐煉毒。

甜寶本來乖乖窩在阿懷里吃蛋羹，聽到風云城三個字時眼睛微亮，忙咧著小抬頭，沖斷刀跟毒不侵出小手，“窩、其！”

蘇老婦泰然自若把娃兒兩手攏住下，“甜寶還沒吃飽呀？啊——阿喂。”

甜寶仰頭，“卜、系——”

老婦人眼明手快，勺子趁勢遞過去，堵住了娃娃小。

“啊嗚！寶兒真乖！”

甜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