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西移。
徒北山風聲呼呼。
明明是夏日,眾人卻覺周發冷。
那些跟來看熱鬧的,以及住在徒北山的,所有有幸目睹這一幕的人,都對徒北山蘇家又多了一層認知。
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大概就是蘇家最小的小娃。
幾個月大的娃娃,會打架。
揍人時臉上沒有一點多余的表,那雙漆黑瞳仁冷靜得不像話,像天生煞神,兇戾藏在骨子里。
“甜寶,甜寶……別打了,快停下!”蘇老婦上前,把小孫抱起來時兩手不停發。
地上躺著的小爺,漂亮臉蛋已經面目全非,糊滿涕淚,鮮錦袍沾滿塵土泥。
說不出的狼狽。
等小娃被抱開,小爺立刻翻爬起,連滾帶爬倒躥了幾大步才站定,著大氣,噎打哭嗝,“你剛才襲!不算!你、你給我嗝、給我等著!我、我回去洗干凈了,明天再、嗝、再來!嗚哇——”
蘇家人,“……”
其余人,“……”
毒不侵在院墻探出頭,堪堪出一頭發跟兩只眼,大肆嘲笑,“白彧小兒你沒事兒吧?今天打輸了,洗個澡明天再來就能贏啊?嘖嘖嘖,輸給幾個月大的娃娃,我都替你爹丟人哈哈哈哈——唔!”
后方又現幾只手,捂著毒不侵的把他摁了下去。
白彧頂著青青紫紫的臉,看不出臉,但是耳如紅玉,濃艷滴。
“來人!回府!”
白家來時浩浩,走時一溜煙。
片刻后,蘇家院外只剩一堆紛腳印,顯示這里曾有大批人馬來過。
蘇老婦抱著孫回到院中,院門關上后立刻一,跌坐在地。
坐在地上時也沒能全然回神,看著懷中那張朝彎眉甜笑的臉,抖著好久說不出話。
們家甜寶,難道是熊大仙下凡?
膽大無比,力大無窮。
剛才上去攔架,用了全力氣才把孫從白家爺上撕下來的。
“甜寶!行啊,有種!跟老子年輕時候一個氣!”毒不侵上前手一探,把小娃拎到眼前,三角眼笑,“明兒白家小兒要是再來,聽毒爺爺的,還跟今天一樣揍他!派那麼多人追了老子十里地,不出口惡氣哪!”
白家人劈手又把小娃奪了過去,蘇秀兒氣道,“毒老,不能這樣教甜寶!什麼都不懂,咱說啥就聽啥,你恁要把教壞了!”
毒不侵兩手叉腰不以為然,“小娘子就是頭發長見識短。這里是流放之地,來這混得起的都是又壞又惡的人,好人只能欺負知道不?以惡治惡才是這里的生存道。”
“那也要讓甜寶先懂是非善惡,等長大了怎麼行事由自己做主。”
“行行行,老頭子不跟小婦人辯口舌。”
毒不侵嬉皮笑臉低頭,暗眼珠子卻轉得滴溜溜。
不個屁,甜寶有天資,豈能誤了人才?
斷刀在旁沉默不語,瞧著甜寶時,眸底若有所思。
他是在場功夫最高的,旁人或許察覺不到,但是他察覺了,甜寶對白彧手時,百米外藏的弓箭手從始至終毫無靜。
這等異樣,未免有些蹊蹺了。
霍家那邊,霍氏看了場彩戲,也跟自家男人提起蘇家甜寶,“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狼崽子,年紀小不懂事,不知道害怕也不會思慮后果。心肝被揍這樣,白奎能善罷甘休?”
霍子珩坐在屋檐下影,抬頭眺天際漸漸暈開的紅云,笑得意味深長,“未必。白家小爺鬧的這一場,反而解了白奎的圍。”
“什麼意思?”
“甜寶在風云城先揍了白彧一次,白奎當時在場,這事便無論如何不能算,他必須追究,否則白家也會跟十二碼頭一樣被笑話。但是真要追究,白家能不損失人手?白奎可以說騎虎難下不得不為。但是白彧偏要自己來,四歲不到的小娃娃,來這里再跟娃娃打一場,不管輸贏那都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無傷大雅。白奎正好可以借坡下驢,他比大胡子明得多。”
霍氏聽得腦子發暈,喃喃,“一步一步,他娘全是心眼子。”
男人笑,斜眸朝看去,“沒心眼,如何霸得住半城?”
另邊廂,白府。
白彧回來后就沖回房間,把房門關上了任憑誰喊都不開,小爺脾使得淋漓盡致。
“主子,我瞧小爺傷得重,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聽隨行說是一路哭回來的。現在梁子越結越大,周圍無數眼睛都在看我們白家接下來的舉,請主子明示!”白府管家低頭請話。
白奎金刀大馬坐于首座,手托青花瓷杯盞,半闔眸子慢條斯理品茗,“梁子?結了什麼梁子?不過是娃兒間小打小鬧罷了,小爺不是說了麼,明天還要去蘇家玩。”
管家瞠目,玩?
小爺從來沒玩得這麼慘過,以前只有別人在他手里鼻青臉腫的份。
老爺這是怎麼了?不疼小爺了?
不可能啊!
“行了,小爺哭一哭就沒事兒了,待會我帶他去庫房轉轉,他一準開心,哈哈哈!”白奎笑著擺擺手,“你去廚房吩咐一聲,今晚的菜,備彧兒最吃的。”
“是。”管家懷著滿腹心事退下。
等廳中無人,一道黑影悄無聲息自屋頂落下,跪在白奎面前,“主子,這次我們派出去的弓箭手,在去徒北山前就被小爺下令,不準手。”
白奎面微,“去之前就已經下令了?”
“是。”
稟報完畢,黑影再次悄無聲息消失。
白奎將杯盞中茶水一飲而盡,深沉虎目眺向某個方向,低低笑出聲,欣自得,“不愧是我白奎的種,虎父無犬子!哈哈哈!”
跟白府的平靜不同,萬家莊大廳,萬福接連摔了好幾個茶杯茶,臉鐵青。
“白奎那只老狐貍可真會算計!為了保留實力,連自己兒子都能利用!同樣對上蘇家,合著最后只有我萬家莊吃了大虧!”
萬六爺臉沉郁,牙關幾番翕,“一只老狐貍,一只小狐貍!我們都小看了那個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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