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的萬壽剛過，原本晴朗的暖冬就開始變昏沉。

不是沉，而是毫無生氣的昏沉。昏暗的天空似乎離人間很近，不風的云層就在人的頭頂，讓人覺沉悶。

昏沉且無風，但卻異常寒冷。

空氣中仿佛有無數只蟲子，要鉆到人的骨子里，再堅強的漢子在這樣的天氣中，都無法直脊背。

應天城外，大隊的騎兵整裝待發，燕王朱棣準備返回北平。

來時浩浩力拔千鈞，回程之時昏暗的天空下有些蕭索，手送行的人，三三兩兩。

燕王朱棣在戰馬上一手拉著韁繩，一手用馬鞭點了下頭上的金盔，面無表的看了一眼宮城的方向。然后掉轉馬頭，策馬狂奔。

他后，驍勇的騎士們如洪流一樣跟上，昏暗的天地中泛起陣陣煙塵。

天空，大地，愈發的昏暗了。

而就在燕王回程之時，皇太孫朱允熥的車駕也跟著皇帝的儀仗，緩緩出宮。目標，大明中樞的兵家重地，五軍都督府。

這是一座恢弘的建筑，整整三條街占地幾十畝，一眼不到邊際。車駕所到之戒備森嚴，到都是武裝到牙齒的巡邏騎兵，還有標槍一樣屹立著的甲士。

如此戒備并不是因為皇帝和儲君的到來，而是這里是掌管大明兵馬的機所在，閑雜人等無詔不得靠近。

五軍都督的大門口，兩只猙獰的獅子栩栩如生，仿佛在對著人間咆哮。獅子旁邊的數不清多拴馬樁，一匹匹雄壯的戰馬對著生人出警惕的目。

圣駕到！

皇太孫到！

隨著開路的大漢將軍一聲吶喊，都軍都督府中門大開，里面數不清戰將整齊的拜倒。

臣等，恭迎陛下！

臣等，恭迎皇太孫！

起來吧！

一布的朱元璋在朱允熥的攙扶下，緩緩下了馬車。

朱允熥發現，到了五軍都督府，老爺子原本那張總是慈的臉，滿是剛毅和肅殺。

外邊冷，里面說話！朱元璋像是巡視自己領地的雄獅一樣，帶著朱允熥大步走五軍都督府的帥堂。

等皇帝和皇太孫進去之后，跪著的武將起，其中駙馬梅殷環視一周，目冰冷，開口說道，傳令下去，閑雜人等進十步者死！

肅立在周圍的甲士抱拳回應，上的甲胄鏗然作響。

這是朱允熥第一次來五軍都督府，老爺子所有的兒孫中，只有他和他故去的父親，有資格來這兒。

和外面恢弘的建筑比起來，帥堂里有些簡陋，一進門先是中央一個巨大的沙盤，山川湖泊被著的木牌標注的清清楚楚，墻壁上一幅碩大的大明寰宇全圖，邊關北元叛軍的地方，被用紅的朱砂劃上了線。

兩邊除了一些簡單的木凳之外，別無他。

但是稍微往里走一走，帥堂中間蒙著虎皮的主位之后，一個個方形的案幾之上，卻擺放著十幾副殘甲。

那些殘甲是豎立著擺放，殘甲的里面是雕刻人的木頭，所以那些殘甲看起來如同穿在人上一樣，格外有沖擊力。

锃亮卻又帶著刀槍痕跡的護心鏡，被重砸破一角的鐵盔，被斬馬刀砍碎的護肩，一件殘甲的小腹位置上，還著一銹跡斑斑的箭頭。

殘甲雖殘，但不破，一肅殺之氣迎面而來。它們靜靜的矗立在那里，的殘破是無數次死戰的功勛。

朱元璋慢慢走過去，手在一副殘甲上，看手指上并沒有灰塵，蠻滿意的點點頭。

爺爺，這些甲？朱允熥開口問道。

這副是耿再的！朱元璋指著第一副，緩緩開口。

耿再，淮西泗州人，泗國公，大明創業初期戰死。

這是花云那黑面廝的！朱元璋拍著第二副說道。

花云，淮西二十四將之一，東丘郡侯。戰太平，花云被陳友諒俘虜，誓死不降，被陳箭死，至死仍大罵不止。

這是趙德勝那憨貨！朱元璋又拍了下一副殘甲，老爺子現在的表，像是在給孫子，介紹著自己的老伙計。

趙德勝、淮西濠州人，梁國公，守南昌時戰死。

這是俞通海！

這是丁普郎！

廖永安！

茅！

一個個名字對于朱允熥來說有些陌生，但卻又是那麼悉。大風小說

陌生的是因為這些人他都不曾見過，說悉是因為他為皇明的嫡孫，從小就聽著這些英烈人的事跡長大。

大明是朱家的大明嗎？是的，因為朱家人做了皇帝。

可是大明也是這些英烈的，若沒有他們和老皇帝一起浴戰，哪有今日的大明。

此刻，朱允熥明白了，為何這些殘甲被供奉在五軍都督府的帥堂里。

因為若是殘甲的主人在天有靈，必然會為兵強馬壯之大明而欣喜。正對著這些殘甲的巨大沙盤，正是他們為之廝殺的，大明江山。

壯士死魂猶在，金戈鐵馬夢來。

大孫！朱允熥走到最后一副，也是最為普通，但傷痕最多的殘甲上，輕輕說道，這是你外公，常遇春那鳥人的甲！

朱允熥上前幾步，對著外公穿過的殘甲，無聲鞠躬。

這廝，要是知道你當了皇儲皇太孫，能笑得活過來！老爺子微微一笑，咱手下這麼多大將，就他最混，告訴他多次不要殺俘，殺俘不祥，他都當耳旁風。說著，老爺子在常遇春的殘甲上捶了一拳，報應了吧，四十歲你就咽氣了，揍！

常遇春好殺，每逢戰事必殺俘虜。

知道為啥把這些甲供奉在這嗎？老爺子又問道。

朱允熥正道，孫兒知道，一來是為了告誡后世子孫，莫忘咱們大明的創業艱難。二來，是為了諸位英靈，看看咱們大明萬里如畫江山！

比你爹強！朱元璋贊嘆一聲，他們誰都說不出這些道道來！是這麼個理兒！

這些人雖然死了，可是他們依然活在朱元璋的心里。

老爺子心里，對死人總是要比活人更寬容一些。

隨后，朱允熥轉頭對著十幾副殘甲，一一肅容拜過。

皇明太孫朱允熥，拜見諸位開國功臣。英魂常在，祐大明江山無恙。英靈不遠，祐大明軍威百戰百勝。更祐，大明千秋功業，舉世無雙！

按理說，以他皇太孫之尊，不該如此，于禮不合。

但是老爺子在邊上微微一笑，沒有制止。

'而那些一直在門口站著的，大明的宿將們，則是容的看著這一幕。一些頭發灰白的老臣，似乎想到了什麼，眼神有些激。

都過來！朱元璋在帥堂的主位上坐下，見見你們的新的皇儲，咱的大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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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還有，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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