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惆並沒有讓嚴真真立刻搬去聽風軒。
臥室裡的青銅鼎爐,點上了黑酣香,鼎蓋的鏤空花紋裡,縷縷地吐著輕煙。一邊的沉香木架子上方,掛著盞宮燈。重重的紗罩裡,出朦朧的燈火。幾枝含苞的臘梅花,黃著吐蕊,竟襯出了一點春。
“你真是一直在盧家村?”孟子惆皺眉問。
嚴真真心裡一個“咯噔”,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憑著劉逸之那番話,他就看出了什麼不?這人,也未免太明瞭些吧?
“其實也不是他們村裡的意思,不過是些小孩子,看到家裡的日子過不下去,纔出此下策的。”嚴真真覺得自己的事業,在很大程度上要依靠盧君,所以很自覺地替他說了些好話。
“既如此,怎麼不早日放你回來?”孟子惆冷哼一聲,“我瞧著他們是想沒落到底,沒個眼地到臨川王府頭上”
嚴真真默然。不管是劉逸之,還是孟子惆,對於王室的地位,都看得極重。也許是因爲祖上傳下來的榮耀,他們還想要耀幾代。至,異姓王爵,不能由自己手上而絕。因此,盧君的這次行爲,就彷彿是一種挑釁。
“既然做了初一,自然要得些利益的。”嚴真真苦笑,“況且,他們要的也實在不多,一萬兩銀子沒有,八千兩也使得,想來又沒有對臨川王府傷筋骨。”
孟子惆愕然:“盧家竟然沒落這樣了麼?爲了萬兒八千兩的銀子,竟然把腦筋到了臨川王府的頭上簡直是……哼,不知死活”
“人家也是走投無路。”嚴真真嘆息,“好好一個家族,弄得四分五裂的,再不能這樣繼續下去,纔會出此下策。好在待我倒還算客氣,銀子也不過象徵地要個萬兒八千的,能給族人過個團圓年,也就是了。”
“哦?待你客氣?”孟子惆似乎被的這句話,又勾起了什麼想法。
嚴真真字斟句酌地回答:“是,把我們帶進村子裡後,就撥了一間民居。看起來,也是他們族中有頭有臉的人住的罷。平時的用度也還好,自己吃不上葷的,若打著了野什麼的,也不忘送一份過來。我瞧著他們的日子,果然過得很是艱難,平時的菜,極見著葷星子。唔,倒是與我初嫁進府來的時候,吃得差不離。”
孟子惆沉下臉:“你別被哄了過去,使兩招苦計就被騙得團團轉。你初嫁來的時候,怎不拿出王妃的派頭?齊紅鸞雖有太妃撐腰,也只是客居。你份尊貴,佔著理兒,不必儘讓著。”
嚴真真笑道:“那會兒王爺生死未卜,原也沒心思想這個,忍一時之氣,也就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事。”
“往後你短了銀子,只管與我要。家裡你仍舊管著,不必理會旁人。只是過兩日,還得收拾一間院子來與你住,你自己瞧瞧哪裡好些?”
“聽風軒罷,院子大,又清靜。”嚴真真隨口說道。
“那裡過於偏僻了,不如聽鬆軒罷,雖然格局小了些,不過離大屋近。你日常視事,也方便一些。”
“我原就喜靜不喜的,那裡倒是合我的脾胃。更何況,還有幾桿修竹長勢極好,我瞧著也是極喜歡的。”
孟子惆皺眉:“我並不是懷疑你失了清白,這事兒只要經驗的嬤嬤一查便知。”
嚴真真有些惱怒:“王爺若是信不過我,不如寫張休書,把我打發回嚴家,不必用這種方式來侮辱我。”
聽孫嬤嬤說過,這樣的檢查,是帶著侮辱質的。縱然能證明清白,畢竟對名聲有礙。
“畢竟你離了王府這許多天,就是讓嬤嬤查看,也是爲了你的清白名聲。”孟子惆不料是這樣的反應,便有些怫然不悅。
嚴真真冷笑:“誰不知道只要傳揚出去,就算是清白的,也被人在背後說三道四?往後我在王府,即使走路恐怕也擡不起頭來。既如此,倒不如兩散。”
孟子惆皺了眉頭:“哪裡有你說的這樣嚴重?我也並非信不過你,咱們尚未同房,失不**,自然是一看便知。”
“是的,幸好還不曾圓了房,不然就是渾上下長滿了,都說不清楚。”嚴真真傷地扯了扯脣角。
這樣的敏時刻,孟子惆卻讓搬出主院,又是何居心?嚴真真對孟子惆殘存的一點好,也被磨得涓滴不剩。這樣也好,沒了指,生活豈不反是更見輕鬆?
嚴真真幽幽地嘆了口氣,把螺兒進來,收拾了幾件東西。的嫁妝已經變賣殆盡,自己也極添置飾,只用一個箱籠,便把東西都裝了進去。
孟子惆看著把書理一摞,抱在懷裡,竟是帶著螺兒往外走,急忙開口:“這麼晚了,你還去哪裡?”
“不是聽風軒麼?”嚴真真揚眉,“那裡雖不是每日裡有人清掃,但十天半月總會進去收拾一次,也不至於存不得。再說,我連強盜窩裡都能之泰然,何況是王府呢?”
“等明兒天亮,讓下人們收拾乾淨了,你再搬過去不遲。”孟子惆看著眼瞼下的一點青白,有些不忍。想必這些天,也擔驚怕地沒有睡好罷?
“不必了,免得讓王爺的名聲損,倒是妾的不是。”嚴真真皮笑不笑地回答了一句,轉就走,留下孟子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難道他的做法錯了嗎?他瞪視著猶自不斷的水晶簾子,顧自地生著悶氣。走到屋外,使悉的小丫頭,倒還留著,只得氣悶地傳了晚飯進來。爲了等嚴真真一起用飯,他一直沒有用。可是,兩人還沒有來得及坐下,嚴真真就很乾脆利落地走人了。
聽風軒……倒真會選地方,躲到離自己最遠的地方。難道,聽到了隻字片語,竟是爲了避嫌?
“就算齊紅鸞了門,也比不上你的家世和出,又比你更晚些,怎麼排也在你的後面,何必這樣的介意?”他嘟噥著,看著滿桌子嚴真真吃的菜餚,頓時沒有了胃口。
他不懂爲什麼嚴真真會因爲他的話而大肝火,他請嬤嬤來檢查,不也是爲了好嗎?莫非果然被玷辱了,是以纔會及早地避清風軒?他的王妃,他還沒開過苞呢,就讓人捷足先登?盧家,很好。
他俊臉泛青,旁服侍的小丫頭,早就知機地退了出去,站在廊下半天沒有聽到傳喚,也不敢冒然進去服侍。
嚴真真帶著螺兒剛走到月牙門,就見秀娘和碧柳也跟了出來,臉上竟然並不是焦急,而是一臉的氣憤。
“秀娘、碧柳,你們有什麼東西,早早地收拾下,免得明兒個手忙腳。”嚴真真搶在們開腔之前開口。
“是,抱冬正打發人替我們收拾呢”碧柳快,“王妃……”
嚴真真溫言道:“今兒晚了,我帶螺兒先過去住一宿,你們明兒收拾好了再去罷。到了那邊,恐怕平常的用度,不是一筆小數目。雖然有月例銀子,可也不大夠用。好在這回我們雖然被劫,倒是發了一筆小財。過兩天,螺兒去跟盧君把那棵人蔘的銀子討回來,也夠咱們幾個嚼吃一陣兒的了。”
秀娘紅了眼圈:“王妃,你真是太命苦了。好好兒的,怎麼遭上了這趟子的事兒王妃還沒回府,已經被傳得不樣子。如今又連夜被王爺趕出來,趕明兒下人們都不知道會說出什麼難聽話兒呢早晚要把主屋讓出來,又何至於急在這一晚呢”
嚴真真乾笑:“倒不是他連夜趕我出來,不過既然早晚要走,又何必爭這一時半會兒的呢?”
“哎喲,我的王妃啊”孫嬤嬤也追了上來,正好聽到嚴真真的話,忍不住低聲了起來,“哪怕就住上一晚,也表明了王爺的態度。這下可好,明兒只一傳開,王妃就會被說得很不堪了。”
“讓人家說去,我自巋然不。”嚴真真開了一句玩笑,倒真沒放在心上。也好,趁著還沒有把心放出去,就及時地收回來,免得日後再傷一次心。經歷過了未婚夫的劈,對男人其實並沒有什麼信心。尤其是這種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本只會得到輿論的支持。
“唉……王妃可真的被……”孫嬤嬤一字一頓地問。
嚴真真笑道:“哪裡能夠呢?若真有這回事兒,平南王就頭一個饒不了盧家的。他真拿我當王妃的親妹子看的,哪裡會任由我被人欺負”
孫嬤嬤神一振:“既如此,王妃還有挽回王爺的機會,又何必急著搬到聽風軒來呢?”
“以前是因爲看顧方便,家裡又沒有主心骨,才一直讓我住在主屋裡的。如今王爺已經大好,我另遷新院,也是正理,有什麼可奇怪的呢?”
“可不該在今兒晚上”孫嬤嬤嗔了一眼,“讓下人們和外人看了,以爲王妃已經失了勢,日後他們自然會認了表小姐當新主子。”
“表小姐?”嚴真真迷地眨了眨眼睛,“是客人……”
孫嬤嬤嘆道:“原來王妃還不知道,半月後,就是表小姐嫁王妃的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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