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麼說，幾個小姑娘邊哭邊堅持不懈的砸焦府門，讓巷子裡的其他鄰居看了，說不得會產生什麼不好的聯想。

方菡娘讓門房開了門，幾個在砸門的小姑娘一個踉蹌，差點摔進來。

外面日頭大，方菡娘見幾個小姑娘臉曬的都有些發紅了。

方艾娘狼狽的瞪了方菡娘一眼。

那個年齡最小的，大概也就十歲出頭，一邊噎噎的，一邊看著方菡娘：“菡娘姐，俺娘說了，讓俺安心在你家裡做工掙錢，俺還要掙錢給俺大哥蓋房子娶媳婦呢。”

方菡娘知道，農村裡的這些小姑娘，都覺得在大戶人家做工是件又面又賺錢的事。人牙子去村裡招丫鬟時，好多人家都是搶著把自家閨送過去。

甚至說親的時候，在大戶人家裡當過丫鬟，都能爲們增加價的砝碼。

有個小姑娘噘著不滿道：“菡娘姐姐，好歹遠到是客，不說做丫鬟的事，你倒是讓我們進去喝口茶啊。咱們鄉下人可不興你這種待客方法。”

這小姑娘方菡娘是認識的，方田氏孃家那邊的一個孫，見過這小姑娘跟著來找方田氏嘮嗑。真要攀扯起來，兩人也是沾親帶故的，八竿子打的著的親戚，論起輩分來，方菡娘是得喊人家一聲表妹。

天氣確實熱，這幾個小姑娘年齡又都不大，方菡娘想了想，喊了個丫鬟，小聲把這事一說，讓跟焦氏通稟一聲，這才領著幾個穿的花花綠綠的小姑娘，以及滿臉不高興的方艾娘，去了後院。

到了花廳時，焦氏已經坐在花廳裡等著了。

眼見著一羣穿得花花綠綠臉頰微黑的小姑娘們涌進來，方菡娘面無表的走在一旁，焦氏心裡也被嚇了一跳。

實在是那幾個小姑娘，自打進來，就跟見了什麼新奇件似的，裡不住的驚歎著四下打量著，更有甚者還走過去想一花廳裡那些不菲的擺設。

秦婆子臉都青了：“幹什麼呢你們？有點規矩沒啊？”

幾個小姑娘都被嚇了一跳。

方艾娘從前跟著萬啓原，那也是見過世面的，倒沒有失態，笑的主上前，給焦氏福了福：“二嬸孃，我是大房的方艾娘，中了秀才的方明江是我親哥哥。”

這麼一番介紹，再加上週圍那幾個沒規矩的小姑娘的襯托，一下子就顯得方艾娘鶴立羣起來。

焦氏笑道：“原來是艾娘。”轉頭吩咐琥珀去拿了個裝著金葉子的荷包，那是平時府裡備下的給小輩的見面禮，“一點小玩意，你們小孩子拿去玩罷。”

焦氏大方的很。

方艾娘高興的收了。

焦氏又轉頭關心的問方菡娘：“菡娘今日起來了？背上手腕好一點沒？”

方菡娘笑道：“還是要謝謝焦姨送的藥，效果好的很，好的很快。手腕雖然還有些痛，但是不用力是無妨的。”

焦氏點了點頭。

自從方菡娘傷，尤其是方田氏走了以後，焦氏對方菡孃的態度的變化，方菡娘算是覺出來了。

向來是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的，焦氏對表達出善意，自然也回報以友好。

至於別的，那就得日久見人心了。

倆人正說著，有個小姑娘故意喊道：“論輩分，我也該喊焦夫人一聲表嬸纔是。春花給表嬸問好了。”

說著，一邊開那幾個小姑娘，一邊上前，學著方艾孃的模樣，給焦氏歪歪扭扭的行了個禮。

方艾娘一下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焦氏瞅著眼前這小姑娘，紅的花布子，上面點綴著片片綠葉，算是做裝飾了，兩隻黑馬尾辮垂在肩側，紮了兩朵材質有點糙的假花。

焦氏也有點想笑，但畢竟是一家主母，這小姑娘又喊“表嬸”，說不得是哪家的親戚……

“這位是……”焦氏有些遲疑的看向方菡娘。

方菡娘介紹道：“是的孃家表哥的孫，姓田，名春花，要是真細細算起來，焦姨你一聲表嬸也是當的起的。”

既然方菡娘這麼妥帖的人都這麼說，看來關係是有點遠了，焦氏暗忖了下，總不能給的見面禮跟給親侄的見面禮一樣，傳出去，說不定就讓方家的親戚說親疏不分。給琥珀使了個眼，示意去拿個次等的荷包。

琥珀作爲焦氏跟前一等大丫鬟，除了秦婆子高婆子兩個陪嫁婆子外，焦氏最信任的下人，自然是很會看焦氏的，見狀就去裡間的放見面禮的匣子裡拿了個荷包出來。

“來，春花，好歹喊我一聲表嬸，這是表嬸給的見面禮。”焦氏和藹的招呼道。

田春花一見琥珀遞過來的荷包，都笑得要咧到耳朵了，結果荷包一手，臉就變了變。

方纔可是看見了，方艾娘著從荷包裡把東西拿出來看了看，那可是片金晃晃的金葉子，說也值好幾兩銀子！

手上這個，一就出來了，頂多就是兩個小銀子，跟金葉子能比？

田春花直接就嚷嚷了出來：“表嬸，你這給方艾孃的見面禮，跟給我的不一樣啊。是金銀子，我就是銀子啊？那句話啥來著，厚什麼薄什麼的？都是親戚，表嬸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

按照親疏遠近，見面禮有輕有重這都是約定俗的。

哪有人會收了禮後這麼直愣愣的喊出來？

偏偏這孩子這麼一喊，弄的真的好像焦氏看不起人似的……

焦氏臉一陣青一陣白，心頭一陣陣惱火。

偏偏那孩子還直愣愣的一個勁問焦氏爲什麼，焦氏更是難堪了。

能說什麼？能直白的說，就你這跟我八竿子打一下的關係，給你見面禮那都是看得起你了？

不能。

但方菡娘就能了。

“行了，”方菡娘道，“春花，你之前說你是來幹什麼的？”

田春花被問的一梗。

這纔想起來，是來焦府當丫鬟的。

方菡娘又道：“先不說不，你來焦府當丫鬟，方艾娘可不是，給的見面禮一樣，傳出去不讓人笑話嗎？”

焦氏想起這鑿子事，頭又疼起來。

你說這沾親帶故的來府裡說是當丫鬟，誰敢真把當丫鬟使喚啊？

田春花被說的啞口無言，嘟囔道：“那，不都是親戚麼……”

那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了鼻子，剛纔哭了一場，有點流鼻涕，怕焦府的人見流鼻涕會嫌棄，不用，一直暗暗的吸著鼻涕，不讓鼻涕流下來。

小姑娘道：“春花姐，話可不能這麼說。說起來俺也算是你家親戚，你家裡可從來沒給過俺什麼歲錢見面禮的。”

說著，又使勁吸了吸快要流到脣邊的黃鼻涕。

焦氏看得花容失，從小養尊優，哪裡見過這樣的？

秦婆子更是大驚失，連忙道：“哎哎哎，那誰，你這是風寒了吧？離我家夫人遠點，我家夫人懷孕呢，別過給我家夫人。”

焦氏也覺得有點不妥當，反正親戚也算見到了，起勉強對方菡娘笑道：“菡娘，我有點累了，先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事，你做主就行了……”

方菡娘點頭笑道：“好，焦姨放心去休息，這裡有我呢。”

焦氏放下心來，由秦婆子扶著手，往外走去。

一直沒吭聲看戲的方艾娘這才急了：“哎？二嬸，我怎麼辦？”

剛纔田春花“言無忌”的時候，方艾娘在一旁看好戲的眼神可是看見了，焦氏當時對方艾孃的覺一下子就跌了下來。

焦氏看了眼方菡娘，見方菡娘朝輕輕搖了搖頭。

焦氏不知怎地，一下子就放下心來。

神態也從容了幾分，笑道：“艾娘，二嬸懷著子你也看見了，實在沒力招待你們了。你同你菡娘妹妹說吧。”焦氏頓了頓，“能做主的。”

秦婆子一聽，心裡咯噔一下，們家夫人這是怎麼了，對方菡孃的態度越來越和藹了？

方艾娘猶豫了一下。

跟方菡娘之間的過節，這個新二嬸可能不知道。

找？

方艾娘可不覺得方菡娘是那種你打一掌不還手的人……

這麼一猶豫，焦氏已經由秦婆子扶著手，乾脆利落的走了。

方艾娘也沒別的選擇了。

花廳裡一下子陷了沉默。

六雙眼睛全都直勾勾的看著方菡娘。

田春花先開了口，嚥了嚥唾沫，道：“菡娘姐姐，你說咋整？來之前姑跟我爺爺保證過了，說一定讓我能在焦府幹活。”

那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鬟也著急的接口：“是啊菡娘姐，你可是答應俺娘了，說能讓俺在焦府掙到錢，給俺哥蓋房子娶媳婦呢。”

有人開了頭，其餘三個小姑娘也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無非是方田氏跟他們家裡人如何如何說，說能在焦府怎樣怎樣。

方艾娘倒是沒參與，想明白了，不管怎麼說，都是二叔的親侄沒錯，這裡可是二叔家。再怎麼著，方菡娘也不能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