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方家的小田氏送來了分家時答應給的二十斤豬，方菡娘當時將這豬用醬，鹽醃漬後掛在樑上晾制風乾，做了臘。除夕這天方菡娘將這臘取了些來，打算做一頓盛的年夜飯。

將那臘跟竹筍切薄片，用一塊豬將鍋了，等鍋底都沾上油後，又將臘跟竹筍炒，做了道竹筍炒；又拿了昨兒剛在錢屠夫那買的大骨頭，放上白蘿蔔片，熬了一鍋濃香四溢的蘿蔔大骨湯；最後又拿新鮮綠的韭菜跟蛋做餡，包了幾盤餡大皮薄的餃子。

還在餃子裡包了幾枚銅錢，看誰能吃到這好運。

菜端上桌，小明淮的口水都快流到桌子上去了。

只是還要先祭祖，才能吃。方菡娘擺上香爐，上三香，領著芝娘跟明淮磕了三個響頭，在心裡默唸，既然佔了你們孩子的子，那我會替照顧好芝娘跟明淮的，你們若泉下有知，大可放心。

祭完祖，姐弟三人歡歡喜喜的吃了一頓年夜飯，大概是方菡娘包的銅錢有些多，三人每人都吃到了銅錢，個個都開心的很。

飯後，方菡娘找了個長長的竹竿挑著鞭炮，掛在籬笆上，近幾日放炮仗已經頗練出幾分膽子的小明淮自告勇，拿了香，將那鞭炮點著芯子，掉頭就跑。

竹聲中一歲除。

噼裡啪啦的鞭炮聲中，方菡娘靜靜的看著乾淨的星空。

只願這鞭炮趕走往年所有的厄運，新的一年裡，跟弟弟妹妹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

放過鞭炮，方菡娘拿出前些日子買的煙花，慫恿方芝娘去點。方芝娘挨不過姐姐的慫恿，大著膽子，小手巍巍的拿著香，去點燃那煙花芯子，好幾次還未等點燃，方芝娘就已經“花容失”的跑走了，笑得方菡娘跟方明淮前俯後仰，樂不可支。方芝娘最後也有些小惱了，終於鼓足勇氣，等芯子燒起來，這才扭頭就跑，一頭扎進姐姐懷裡，只出一雙水潤潤的大眼睛，看著那煙花在院子裡璀璨的綻放。

“真好看……”方芝娘喃喃道。

放過鞭炮和煙花，他們三個畢竟還都是個孩子，方菡娘就領著弟弟妹妹準備睡覺，只是留了個心眼，等弟弟妹妹都睡後，悄悄的溜下牀，出前幾天就準備好的小紅封，給弟弟放了五十枚歲錢，妹妹放了七十枚歲錢，小心的將紅封塞到了弟弟妹妹枕頭下面，這才重新爬到牀上，放心的閤眼睡覺。

大年初一早上，方菡娘是被小明淮興的喊聲吵醒的：“大姐！我枕頭下面有錢！”

方菡娘著眼睛，看著小明淮穿著中，一隻手手裡拿著紅封，另一隻手則抓了幾枚銅錢，興在炕上又蹦又跳，把方芝娘也給鬧醒了。

於是方芝娘很快也現自己枕頭下也有一個紅封。

兩個小孩都開心的很。以往家中很窮，爹打獵得了錢都給了爺爺，自己的小家基本上什麼都不剩，偶爾生個病都捉襟見肘，更別說過年給孩子們包歲錢了。尤其是小明淮，他出生前他們爹方長庚就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家裡更是每況愈下。這是小明淮過的第五個新年，卻還是他第一次收到歲錢，也難怪他又新奇又興。

小明淮開心過後，毫不猶豫的將紅封遞給方菡娘，甜甜笑道：“大姐，給你。祝你新年好。”

方芝娘也是毫不猶豫的把錢了出來。

方菡娘大，摟著兩個孩子親了半天：“乖乖，這些銅板都是給你們的歲錢，你們自己收著，下次咱們去縣城，大姐等你們給大姐花錢買東西。”

一說到用自己的錢買東西，兩個孩子都興起來，紛紛應好。

方菡娘從箱籠裡翻出三新服，這是之前在縣城店就買好的，料子並不是很名貴，但上後極舒服。方菡娘自己買了黃的，芝娘小姑娘家家喜歡紅，選了紅的，小明淮對審有點誤解，也想穿姐姐的紅，後來兩個姐姐一商量，殘酷鎮了小明淮，給小明淮挑了個與相近的大紅，穿上後喜慶極了，就像是個行走的福娃娃。

換了新，方菡娘又巧手給芝娘編了花辮，戴上兩朵絨絨的頭花，配上嘟嘟的，方菡娘只覺得自己小心臟都要被妹妹給秒殺了。

方菡娘一邊抱在懷裡心肝啊寶貝蛋啊的喊著，一邊親個不停。

這幸虧是親妹妹，不然方菡娘覺得以自己的行徑可能怎麼也得判個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方菡娘也給自己應景的簪了朵迎春花的絨花，黃黃的，配上黃的襖衫，別提多水了。

方菡娘不合時宜的想到了一句話：老黃瓜刷綠漆，裝……

不對不對，方菡娘呸了自己的腦戲一口，自己現在分明就是貨真價實的小蘿莉，還用得著裝？！

早飯是昨夜剩下的餃子，方菡娘煎了煎，香噴噴的韭菜蛋餡，蘸一蘸醋，味道簡直好極了。

用過飯，貨真價實的小蘿莉方菡娘昂帶著裝扮一新的弟弟妹妹出門拜年去了。

不管跟正院怎麼鬧，年還是要拜的。方菡娘這人不願意在理上落了下風，就算是後面懟人，得理不饒人明顯也要比無理攪三分好聽得多。

方田氏跟老方頭在方家村還是有些輩分的，方家村這邊的習俗是老一輩的人在家裡等著小輩上門拜年。新年一大早，方家正院便大開院門，等著人來拜年。

方菡娘帶著弟弟妹妹從正院進的時候，正巧遇到一家子給方田氏拜完年，從門口出來，那家的小孩子也就三四歲的樣子，拿著一個小小的紅封，仰著頭跟他娘說話：“娘，方好小氣，紅封裡我啦，才兩個銅板。”

一般這種給村裡來拜年的子侄輩中小孩子的紅封，最要十個銅板起的。即便再窮，也沒有低於五個銅板的。實在沒有，還不如不給。

他娘角就翹起一抹嘲諷似的笑，了兒子的頭，心中無聲道，你這方對自己家孫子孫都那麼狠心，給你兩個銅板就不錯啦。

當然這種話是不能對小孩說出口的，他娘正想著回家再給孩子補點歲錢圖個好兆頭，擡頭就看到方纔想的那“方的孫子孫”穿戴一新的過來了。

小孩他娘只覺得眼前一亮，不誇道：“菡丫頭真是越來越好看了。”再看向芝娘明淮，又忍不住誇了再誇，一副恨不得是自己孩子的模樣。

方菡娘笑瞇瞇的帶著弟弟妹妹作了個揖：“謝謝嬸子誇，嬸子新年好。”

值極高的姐弟三人齊齊作揖，說話又討喜，喜的那小孩他娘當場從懷裡掏出三個紅封，笑瞇瞇道：“好孩子，一人一個，拿去買糖吃吧。”

方菡娘又領著弟弟妹妹謝過，這才進了院子。

方香玉昨日回來的極晚，方艾娘繞著村裡走了一圈也沒看見。昨晚方香玉就被方田氏嘮叨了許久，要不是看在大年夜的份上也不會那麼輕易放去睡覺。今日裡方香玉神就有些懨懨的，打不起神，即便穿著的新，臉上看上去也沒什麼澤。

每年都懶得去串門拜年，反正像這麼大的閨中兒，不去串門拜年也沒人會說什麼。結果沒去拜年的方香玉打著哈欠從屋裡出來時，正好就見容煥一新的方菡娘姐弟三個手拉手走了進來。

“癩蛤蟆穿新。”方香玉一甩帕子，嘟囔了一句，隨即也不想搭理他們三個，扭腰轉去了正屋。

一進正屋，方香玉就跟坐在正座上的方田氏老方頭抱怨：“那三個討人嫌的來了。”

方田氏一聽臉就了下來，那幾個喪門星是存心想讓新的一年也黴運連連嗎？

方菡娘跟在方香玉後面進的正屋，自然也聽到了方香玉那句話。懶得計較，打算跟弟弟妹妹拜個年就走。

結果一擡頭就看到方田氏臉黑的跟鍋底似的，方菡娘心反而好了很多。

討厭的人不高興了，這讓人多開心啊。

好心的方菡娘拉著弟弟妹妹，乾乾脆脆的給方田氏和老方頭跪下磕了個頭。“爺爺新年好”一句話喊的又甜又脆。

喊完，方菡娘也不等他們話說起來，麻溜溜的帶著弟弟妹妹就起來了，氣的方田氏臉更黑了，老方頭也一副不想看到他們的樣子閉上了眼，狠狠了一口旱菸。

方菡娘就沒指這兩位能給歲錢，磕頭拜年不過是走個形式，磕完就領著弟弟妹妹要走，氣得方田氏狠狠拍了下桌子，想罵幾句，又想起方菡娘上那豁出去不要命的勁，心裡一，眼睜睜的看著方菡娘領著弟弟妹妹瀟灑的出去了，心裡別提多不得勁了。

沒出院門幾步，後面方艾娘追了上來，還手攔住了們。

方艾娘嫉妒的看著方菡娘一新，好像第一天現，這個堂妹長得比好看多了——不，或許自己早就意識到了，所以纔有意無意的對這個堂妹喜歡不起來。

“買完新服，分家的錢就用了吧？”方艾娘酸溜溜的說著，將方菡娘從頭到尾仔細打量了一番，“我看你們三個開了春拿什麼去買種子！”

方菡娘笑得顧盼生輝：“那就不勞你費心了。麻煩讓一下，我們還要去串門拜年。”

方艾娘剛又想耍橫，但看到方菡娘那意味深長的笑容，方艾娘下意識的就後退一步，警惕的看著方菡娘：“你想幹什麼！”

方菡娘笑而不語，繞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