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彌漫。
裴伊人一路快馬加鞭,來到了朱雀書院。
“我要見二先生。”裴伊人直接說道。
負責守門的老頭,看了眼裴伊人的臉,便打開了山門放行。
這張臉,便是最好的通行證。
“我已勸過他。”沒等裴伊人縱馬進朱雀書院,二先生的影便已出現在山門前。
裴伊人一怔,旋即心頭便是一,“他還是去了?”
“雖千萬人,吾往矣。”二先生道,“這是他之所言。”
裴伊人一顆心沉了下去。
二先生道:“他很好,并未怪我;我若攔他,攔住的也不過是一軀行尸走。”
“活著總比死了好。”裴伊人眼睛有些發紅。
二先生道:“長安城應該有一人能勸他。”
“誰?”裴伊人急忙問道。
二先生道:“用鞋底李元化的年郎。”
“楚休…”裴伊人直接調轉馬頭,狂奔離去。
“當年,我的做法,到底是對還是錯?”
二先生轉走回朱雀書院,一向都能問心無愧的他,心底泛起了幾分迷茫。
…
常來客棧。
客棧大門砰砰在響,驚醒了客棧里住著的三人。
來開門的,是易容‘冷面漢子’的朱有容,看到裴伊人,愣住了。
“你應該不是裴虞仙吧?”朱有容猶豫,見過裴虞仙,眼前的人,雖說樣貌跟裴虞仙一模一樣,但氣質完全不同。
“我找楚休,讓他出來。”裴伊人直接說道。
“找我?”楚休自柜臺旁的樓梯走下。
客棧大堂里,一盞油燈昏黃搖曳。
僅有的些許火,似乎全都照耀到了裴伊人上。
明艷不可方。
“應該是裴虞仙的姐姐。”楚休眼里閃過一抹驚艷之,心中已有猜測。
裴伊人看著楚休,緩緩道:“左沖出事了,我想整座長安城里,只有你能救他。”
“左千戶?”楚休心下生出了些許不好的預,“出了什麼事?”
“李羨淵碎了琉璃盞,被羈押在天牢當中……”裴伊人快速講述,說到最后,“這是謀,乾皇故意折辱李羨淵,為的就是引左沖過去。
在左沖心里,李羨淵亦父亦兄。”
“天牢在哪?”楚休問道。
“我帶你去。”裴伊人看著楚休,“我是從朱雀書院過來的,二先生已經勸過左沖了,但左沖一意獨行,你若想救他,最好在路上就想清楚,如何勸他。”
“懂了。”
楚休點頭,輕輕吐了口濁氣。
他約能懂左沖如此決然的原因。
…
天牢于外皇城,比鄰刑部、龍淵衛鎮司。
在天牢外,有一片寬敞的空曠地帶。
此刻,夜下。
八百龍淵衛,嚴守以待。
“嗤……”
槍尖地板的聲音,長長響起。
左沖手持長槍,獨行而來。
“左千戶,退!”站在八百龍淵衛最前方的一名將領,沉聲喝道。
“退!”
“退!”
“退!”
八百龍淵衛,齊齊喝道,聲音震滿皇城。
左沖面決然,握住長槍的五指了,沉聲道:“諸位皆我同僚,我不愿武,散開一條路,讓我進去。
否則……”
左沖目橫掃前方,注意到在龍淵衛中,有六名穿太監服飾的侍太監,不冷笑道,“我轉就走!”
八百龍淵衛面面相覷,都有些茫然。
那六名侍太監則都是心中一,為首的大太監連忙道:“先讓開,讓他進去。”
站在最前方的將領,眉頭皺。
“左沖,別沖,快回去。”這將領沉聲勸道。
“郭副統領,你知我子,讓開吧。”左沖平靜說道。
“郭副統領,讓開!”為首的大太監冷冷道。
這位郭副統領臉變了又變,最終抬起手臂,揮了揮。
八百龍淵衛,頓時散向兩側,讓開了一條寬敞的道路,直通天牢大門。
“多謝。”
左沖咧一笑,手持長槍,大步獨行。
“明明已經加朱雀書院了,為何還要如此?”郭副統領低語,臉很不好看。
手持長槍,獨闖天牢…這是重罪。
天牢,并沒有任何守衛。
已不需要。
這是專門為左沖準備的謀。
左沖一步一步,走向天牢最深。
越往深,甬道越是昏暗。
最深的一座牢房里。
盤坐在冰冷石床上的李羨淵,睜開了雙眼。
沉悶的腳步聲傳來。
“愚蠢。”
李羨淵臉變得極為難看。
李羨淵停下了腳步。
站在牢房外。
“我在來的路上,遇到了書院二先生,他問了我一個問題,我也想問你一個問題。”左沖看著李羨淵,“迎娶裴伊人,你后悔了嗎?”
李羨淵冷冷道:“你有資格問本將問題?”
左沖咧笑了笑,“我想知道答案。”
“是胭脂榜榜首,皇帝陛下、書院二先生都求之不得的人,本將能夠迎娶,為何要后悔?”李羨淵淡淡道。
左沖道:“但你割了。”
李羨淵臉變得鐵寒無比,“你說什麼?”
“一直以為,我都對你有些失。”左沖平靜地道,“你太理智了,理智到一直在用利弊分析問題。”
“既然失,為何還要來?”李羨淵冷笑。
左沖嘆氣道:“你把我當了自己人,在分析利弊之時,總是把我放在了你的后。”
“你想多了,你不過是我手里的一枚棋子罷了。”李羨淵冷笑依舊。
“那就更好了。”左沖微笑道,“你對我的養育之恩,提拔之恩,救命之恩,就在這一次,做個了結吧。”
李羨淵眉頭皺,悶聲問道:“你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并不重要。”左沖道,“重要的,那位想做什麼。
其實,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我加書院,到底是他贏了,還是他輸了。”
李羨淵沉默,緩緩道:“他輸了,否則就不會你來此。”
“可我來此,他豈不是又贏了?”左沖笑道。
李羨淵道:“沒有人贏。”
“大概吧。”左沖慨,手中長槍突襲而出,槍尖直指牢門上的大鎖。
“砰!”
一聲清脆的砰鳴響起。
牢門開了。
李羨淵抬眼看著左沖。
左沖豁然一笑,“我是來劫獄的,但不是來劫你的。”
說著,轉一槍擊碎了對面的牢房大鎖。
李羨淵低眉,拿起了側的酒壺,倒了一碗酒。
“你說的對。”
“我做事總喜歡分析利弊。”
“這一次,我輸的很徹底。”
李羨淵一飲而盡,隨后便躺了下去,眼底一片森然。
“給你們一次活命的機會,沖出去吧。”左沖大笑,長槍挑開每一間的牢房大鎖。
天牢里關押的,基本上都是重要的死刑犯。
眼見牢門大開,不死刑犯都眼,直接沖了出去。
在他們上,有著極為沉重的枷鎖。
一些高手,甚至還被穿了琵琶骨。
這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牢門開了。
本已絕的他們,眼前出現了一縷曙。
盡管,這曙更像是回返照時的余暉。
左沖一路狂笑,豪邁如山。
他的眼底很平靜。
大批死刑犯沖出天牢。
天牢外。
八百龍淵衛各個冷眸以待。
“殺!”
郭副統領森然下令。
“殺!”
“殺!”
“殺!”
一眾龍淵衛,大步有序上前,殺氣畢。
“他娘的,這還能提前埋伏好?”有死刑犯看到天牢外早已嚴陣以待的龍淵衛們,整張臉直接就綠了。
“嘿嘿,活命的機會給你們了,能不能沖出去,就看你們自己的造化了。”左沖于天牢最深,冷冽一笑,“可別想著往回跑,本千戶的槍,也要了。”
天牢深,殺伐亦起!
來此赴死,他心甘愿。
但,心中有怒,有怨,有恨,有不甘。
腥味蔓延。
慘、怒罵聲此起彼伏。
朱雀大街上。
一匹黑的駿馬正在疾馳。
駿馬背上,楚休單手輕輕攬住了裴伊人的纖細腰肢。
這本是能令人心生漣漪的姿勢,然而他的心里,想的卻只有左沖。
他只想馬兒的速度再快一些。
“太慢了。”
楚休輕聲說了句,輕輕按了下裴伊人的肩膀,整個人騰飛而起。
裴伊人一怔,便看到楚休化作了一道白影,速如匹練,迅疾向前沖去。
“希來的及。”
裴伊人輕嘆,縱馬的速度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