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臻一怔，眼神忽明忽暗。

＂記得。＂

淺兮沉默一瞬，回頭盯著他，目難辨。

＂還沒到最後一刻，我不會認輸。＂

在拒絕他。

還沒有到最後的絕境，不會輕易低頭。

這個答案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容臻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

＂兮兒……＂他抿脣，輕聲道：＂還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話麼？三次，我給你三次反悔的機會。我承認我放你回楚曄邊別有居心，我也承認此舉卑鄙下作。當我來到北周的時候，你已經對他心生意，我後悔不及卻也只能責怪自己來得太晚。＂

夜黑沉，月涼如水。

他微仰著頭，月照下來，打在他臉上，淡淡霜白，眉間幾分蕭索寂寥。

＂我以爲我只是遲了那十年，不想又遲了二十三天。或許在你們眼裡，那不止二十三天。＂

淺兮沒說話，關於那二十三天在楚曄心中的意義，早已忘記。只是此時聽來，莫名的心有些沉重。

＂在北周的時候，你雖然在我邊，可你的心卻飄得很遠。我抓不到你的心，也看不清你在想什麼。你答應跟我去南齊，做我的妻子，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多高興……＂

他語氣飄渺帶著彼時聞聽喜訊的歡喜和夢幻之，轉眼間眉間蕭索再次濃濃覆蓋，淡淡悲涼。

＂我總以爲我還來得及，你嫁給我，我們還有幾十年，我可以慢慢等，總有一天你會將我放在心上。可漸漸的我發現我錯了，你忘不了他，即便看似對他冷漠，卻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獨特的寄託？我害怕了，害怕你哪天突然就後悔，然後毫不猶豫的離我而去。到那時，我該怎麼辦？＂

淺兮靜靜的聽著。夜悽迷，桂花飄香，在這樣的夜晚裡甚是香濃醉人。

＂於是我知道，我不能再等了。鎖心是一個引子，也是一個開始。我知道那樣做必然傷你至深，我告訴自己，這一生我只傷你這一次，只這一次。＂

他回過頭來，眼神裡深沉的痛楚無法掩藏，似揪扯著靈魂。

無人知道，今日東丘山上，看著鎖心發作而吐慘白的容，他藏在冷漠之下的心如何的煎熬疼痛著，他恨不能代承這一切。

然而不能，不可以……

＂或許這是我這一生唯一的機會。爲了求得這個機會，我願意用一生去彌補和償還曾對你的傷害。＂

他上前一步，目深沉而小心翼翼的看著。

＂兮兒，你只看見楚曄對你如何的深意重，卻從來無視我的等待和期待。我不爲自己辯解，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知道我對你的，從來都不曾他對你半分。＂

晞貞遠遠的站著，自然也聽見那些話，最初嗤之以鼻，慢慢思索卻又化爲一聲悠長的嘆息。

這世間最難懂，莫過於一個字。

作爲一個男人，一個眼睜睜看著自己心的人投他人懷抱，該是如何的痛苦煎熬？

有那麼一個可以讓那個人忘記那個男人回到自己邊的機會，他爲何不那麼做呢？

人都是自私的，不是麼？

轉，遠遠的離開，將空間留給兩人。

夜似乎又深了幾分，月漸漸沒雲層，湖微暗。

淺兮深吸一口氣，角淡淡上揚。

＂也許吧，也許是我一葉障目，也許是我對你太過不公平。如今我已然絕棄，從前誰是誰非也早已了前塵舊往，我不想去深究誰的責任更多一些。說實話，容臻，最初我的目標是你。後來想想，好歹你我相識一場，我就這樣利用你好像不太道德。所以，我選擇了楚曄。一個讓我欣賞卻從不相識之人。只是不曾想，我算計了所有人，卻算錯了自己的心。＂

容臻臉黯然。

淺兮又是一笑，＂或許這是宿命，也或許是我的劫數。＂

＂兮兒……＂

容臻想說什麼，卻被打斷。

＂容臻。＂認真的看著他，＂或許你拆穿我給自己種下鎖心那一刻我是恨你的，但我已經忘記。即便沒有

你的那番話，我遲早還是會被鎖心反噬，那條路，本就被我自己堵死，我又怎能因此遷怒你來逃避責任？＂

容臻沉默著。如此坦直白，只會讓他更加無地自容。

淺兮又看了看四周，＂這是哪兒？＂

＂高麗西南方邊陲的一片荒原。＂容臻看著，＂現在幽州三國混戰，從哪國借道都不現實。＂

淺兮抿了抿脣，轉就走。

＂兮兒。＂

容臻喚了聲。

淺兮停下腳步，沒回頭，也沒說話。

容臻看著的背影，眼神似波瀾微，起伏不跌，最後輕聲道：＂半壁江山，他能給你的，我亦然。＂

淺兮皺眉。

已經忘記在東丘山腳楚曄曾說過要以半壁江山爲聘，求娶的話。此時這話聽在耳中，有那麼幾分淺薄如漣漪的悉，卻也只是在腦海裡一晃而過，不曾停留。

斷丹的作用知道，但凡服用過斷丹的人，必定斷絕，若有記憶朦朧浮現腦海，那必是鎖在心上那人。

向來便是理智之人，既然早就有所準備，這個時候自然也不會去糾結曾經那段讓痛苦掙扎的。

＂我想得到的，會自己爭取。＂

語氣淡淡而沉靜，帶著一種漠然的無謂和自信。

容臻脣邊浮現幾分荒涼的笑。

＂你還是這樣……＂

這樣的不可一世，這樣的孤傲自我，卻又這樣的……讓人又又恨。

淺兮沒說話，徑自走向剛把魚烤的慕容歸，直接手一撈，就將那條香噴噴的魚搶了過來，放在鼻尖嗅了嗅，讚道：＂澤金黃香味撲鼻，小侯爺金尊玉貴，沒想到也會做這烹飪之事，實在是讓曦華大開眼界。佩服佩服！＂

不問自取就這樣堂而皇之的搶奪了人家的東西，神間沒有半點愧尷尬，一番作行雲流水飄逸優雅，讓人賞心悅目。

慕容歸這時候倒是頗有幾分紳士風度，擡頭看著，淡淡道：＂公主這麼生龍活虎，看來鎖心之毒已經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