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鈞審訊譚宥五天，毫無所獲，只是把譚宥打得半死。

從始至終，譚宥除了罵朱仲鈞，侮辱他的妻兒，沒有說過半句求饒之語。

他骨頭之，超過了朱仲鈞的想象。

朱仲鈞也不急，慢慢和他磨。

譚宥那些辱罵的話，不堪耳。牢獄聽了，個個膽戰心驚，廬王則面上無半點改。

他似乎聽不懂般。

他全然不理會譚宥的辱罵，讓譚宥的辱罵變得毫無意義。

太子則很著急。

他既擔心他最崇敬的舅舅死在牢裡，更擔心譚宥把他回京的目的說出來，到時候攀咬出太子。

譚宥可是口口聲聲說回來擁立太子的。

他又是在東宮被抓的。

這就說明，太子同意被他擁立。

怎麼擁立？皇帝還沒死呢。

這就可以說，是謀反啊！

太子寢食難安。他自己不能干預譚宥的審訊，他自難保，哪裡還保得了譚宥？晉王被接回宮裡之後，太子更是惶惶不安。

時間一天天過去，太子越來越急。

他能想象譚宥在牢裡吃的苦。

再下去，也許譚宥會招出點什麼來，到時候可怎麼辦？

太子去找皇后，讓皇后去求皇帝，讓去牢裡看譚宥。譚宥是皇后的胞兄，去探是理之中的。

譚皇后親自去關照，廬王還敢不給面子，繼續打譚宥？

譚宥又不是犯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

譚皇后剛剛吸食了富貴如意膏。正甜夢繾綣。夢到了在東宮時，暖春三月，和還是太子的皇帝緩慢走在那條幽靜小徑上。路上花海搖曳，馨甜花香沁。

若說幸福是什麼滋味。除了這富貴如意膏，就是那夢裡花香的滋味了。

譚皇后沉浸在這種好的緒裡，只覺生活前所未有的愜意。

孫姑姑上前，輕聲喚了聲：“皇后娘娘……”

夢裡的譚皇后知道有人喊。

不高興。

這等夢，不想醒過來。

“皇后娘娘，太子爺來了……”孫姑姑聲音細。

譚皇后恨不能揣一腳。

憋了一口氣。在夢裡道：“滾……”

孫姑姑忙不迭退了出去。

殿重新安靜下來。

譚皇后的夢又續上了。

旖旎的風，撥著桃花枝頭落英繽紛。花蕊落在肩頭，夫君輕替拂去，又爲攏了攏披風。

夢裡的小徑似沒有盡頭，漫長又幽靜，唯有馨甜的花香。

“母后！”突然一個急促又高昂的聲音闖進來，徹底攪合了譚皇后的夢。

夢裡的繽紛全部褪。

譚皇后眼底涌怒。

在錦帳裡，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半晌才道：“太子直接闖到本宮的寢殿，有什麼事這樣著急？”

“母后。兒臣有急事。”太子道，“唐突了母后，求母后見諒。”

已經是臨近中午，太子不相信譚皇后還沒有睡好。

或者，是裝睡。

太子就直接闖了進來。

譚皇后不能避之不見，太子現在很需要的幫忙。

“母后。兒臣先出去，求母后一見，兒臣有要事要說。”太子道。說罷，他自己先退了出去。

譚皇后心裡又恨又氣。

很反太子這種態度，毫不把放在眼裡，居然敢在睡覺的時候，闖的寢殿。

可這話，跟誰哭訴去？

譚皇后忍著一口氣，咬了咬牙，厲聲喊孫姑姑：“服侍本宮更。”

只得起來。

可到底存了一口惡氣。

出來見太子的時候。也是沉著臉。

太子有求於，只得看著的臉，賠笑道：“打擾母后，兒臣有罪。”

譚皇后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不想多過於拐彎抹角。直接問：“太子什麼事如此著急？”

太子卻猶豫了下。

他看了看這滿殿服侍的人。

譚皇后心裡更煩，臉上顯幾分。

孫姑姑看在眼裡，只得把服侍的人都遣了下去。

太子往前湊幾步，低聲道：“母后，大舅舅了詔獄……”

這件事，譚皇后知道。

京裡知道的人卻不多。

皇帝之所以還沒有定譚宥的罪，就是對譚宥所有顧忌。而皇帝顧忌的本，乃是西北去年的戰事失利。

自然，譚宥擅自回京、獄等等，也不能這麼明正大說出來。

可是譚皇后不想管。

討厭譚家所有人，包括這個兄長。

譚宥從小就跟譚皇后姊妹不親熱。他打小起，就深得老侯爺喜歡，從來不講家裡其他兄弟姊妹放在眼裡，跟誰都是一副有仇模樣。

連母親也害怕他幾分，何況譚皇后。

譚皇后當年也是怕這個兄長的，如今想來，憑什麼要怕他啊？他又不是長輩。這份在心底的懼怕，生出了自卑和不甘，漸漸醞釀出了恨意。

“你大舅舅不是在西北嗎？”譚皇后裝傻。

“沒有。”太子不由語氣急促，他真當譚皇后病膏肓，什麼也不清楚。殊不知，這宮的人，消息是們的保命符，們比太子還要盡心。

外頭什麼事，們可能不知道，但誰了錦衛的詔獄，們還是能知曉的。

連朱仲鈞去審問譚宥、殺了一半獄卒的事，譚皇后也知曉。

“……大舅舅他不濟，又不敢說，只得回京靜養。”太子爲譚宥編了個理由。“大舅舅沒有調令，不得擅離職守，所以他回來也是悄悄的。不想，父皇卻誤會了。廬王素來跟我們不和。只怕會趁機嚴刑供大舅舅，攀咬出咱們母子。”

他在恐嚇皇后。

皇后卻噗嗤一聲笑。

無奈搖了搖頭，並不答話。

太子卻被笑得莫名其妙。

“母后……”

“太子是想，讓本宮去保他出來嗎？”譚皇后冷嘲看著太子。

太子對的冷嘲，心裡也著實不爽，這人把他當白癡嗎？

“母后。兒臣不敢讓您越俎代庖。您若是去探一番，看看大舅舅在牢裡有沒有吃苦，兒臣就激不盡。”太子道，“若是大舅舅吃苦頭了，您叮囑廬王幾句，他不敢不從的。”

譚皇后冷冷笑了笑，道：“不吃苦頭？太子只怕想得簡單了。不吃苦，哪裡來的招供？”

“大舅舅一鐵骨，哪怕再酷的嚴刑，他也不會屈打招的。”太子也微微冷笑道。

他覺得譚皇后小瞧了譚宥。

到底婦人之見。

“……母后。您若是能去瞧瞧，廬王也許會有收斂，免大舅舅一點苦頭，兒臣和大舅舅都激不盡。”太子把他的目的說了出來。

“太子怎麼不親自去？”譚皇后道。

太子噎住。

譚皇后見他吃癟，也不等他回答，繼續道：“了詔獄。證據還愁嗎？造證據的手段，誰又不會呢？”

“他敢！”太子面大變。

廬王如果造證據，肯定會攀咬太子的。

太子最怕這點。

他也不是沒有擔心廬王造證據的。可是心裡，總是存了幾分僥倖，此刻被譚皇后點破，太子惱怒。

“他當然敢，要不然他打你大舅舅做什麼？”譚皇后笑了笑，“嚴刑供，就是做給外人看的，好似造來的證據。真的是供出來的一樣。這樣，證據就真實了。所以，你大舅舅這頓苦頭是免不了的。太子去求、本宮去求，都無用……給廬王授意的，是你父皇……”

說罷。又冷笑著搖搖頭。

一個婦人都知道的道理，太子居然不明白，還跑來求，著實可笑。

太子則愣在那裡，半晌沒有。

譚皇后心裡的怒氣，倏然就沒了。

有點神乏，見太子呆若木，也不管他，起回了殿。

躺下了，想繼續做著方纔那個夢。可是夢斷了，再也續不上了。想到這裡，譚皇后又憎惡的嘖了聲。

太子那個蠢貨，這樣想。

不能和他走得太過於親近。自己這皇后之位，只怕比他的太子之位穩妥得多。他又不是譚皇后親生的，哪怕他被廢了，譚皇后也未必一定會牽連。

但是，若和他狼狽爲，等他被廢，自己同樣被廢的可能很大。

保太子和遠離太子、明哲保相比，後者讓譚皇后活下來的可能更大。

譚皇后默默嘆了口氣。

誰也靠不住啊。

到底能不能有報復譚家那天呢？

坤寧宮的正殿，靜謐無聲。可鑑的大理石地面，映襯著太子呆呆的影，孤立頎長，偏偏看上去單薄，毫無威嚴。

太子半晌纔回過神來，放佛了很大的打擊，腳步一深一淺出了坤寧宮。

如今，他怎麼辦？

他任由廬王信口雌黃，把譚宥的罪牽扯到他上，然後他被廢，廬王再聯合顧家擁立晉王？

誰能幫他？

太子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的老師袁裕業。

他回頭，冷冷看了眼坤寧宮莊嚴肅穆的宮門，心裡起了冷意：到底不是自己的親孃，這個人是不會管他的死活。

從前，太子還覺得譚皇后肯定會維護他。

可現在，譚皇后似乎有了其他心思。

真的以爲，如果太子被廢，能置事外？

太子也出幾分冷嘲。

他闊步走了出去，去找袁裕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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